天唐錦繡!
習君買遲疑著問“末將是能做到……還是做不到?”
房俊忽然覺得這話有些熟悉,似乎觸及了記憶當中一個已經很久遠的角落,仔細想了一下,有些模糊,遂不再去想“做得到、做不到,要因地製宜、靈活變通。”
“末將明白了!大帥放心,定然辦得妥妥帖帖。”
習君買當即便了然房俊的意圖,做出保證。
所謂的“因地製宜、靈活變通”就是有時候做得到、有時候做不到唄,換言之,想做到的時候就能做得到,不想做到的時候,自然就做不到……
叮囑好了習君買,房俊對蘇定方道“陛下有意調將軍回京,掛兵部尚書銜、入軍機處擔任軍機大臣,再領右武衛大將軍……但我覺得不好。”
蘇定方神色坦蕩,並未對如此一步登天、直入中樞的誘惑有太多心動,他在仕途上遭受的打壓太多,知道所有的官職、爵位都是虛的,能夠一個堅挺的靠山才是根本,否則反掌之間便被旁人或架空、或壓製,遂問道“聽從大帥安排就是。”
見蘇定方意識到事情的本質,房俊很是欣慰“翻過年,陛下就將在全國範圍之內施行‘丈量田畝’之新政,預想之中,各地門閥雖然遭受重創、勢力大減,卻必然不肯引頸就戮,反抗是一定的。即便他們不敢再度起兵,背地裡截留賦稅、虛報錢糧卻幾乎是一定的,你要確保水師能夠持續穩定的自東洋、南洋諸國運回糧米、物資,填補國庫之空虛。”
雖然先是李二陛下舉國東征,繼而又是關隴、晉王兩次兵變,但無論國庫還是皇帝的內帑都十分充盈,錢帛堆積如山。
但有些時候,錢帛其實是無用的,因為再多的錢也不能代替米糧果腹。
一旦天下各地的糧食被世家門閥暗中截留、控製,導致中樞缺糧,那麼整個帝國中樞就會立馬陷入癱瘓。
必須未雨綢繆。
蘇定方意識到此事之重要,擔憂道“但是水師大多是兵艦,不能運糧,‘東大唐商號’雖然勢力龐大,可運力也有限,想要采購兩洋之米糧供應中樞,非得要所有參與海貿的世家門閥支持。可一旦大帥您所言之事發生,這些世家必然暗中勾結,豈肯老老實實運糧?”
房俊淡然道“挑出幾家,尋個由頭,取締他們的海貿執照,沒收他們的遠洋船隊,按照律例頂格處罰,殺雞儆猴。”
他給海貿定下的規矩便是有錯必罰,且最多以所涉及之金額的十倍予以罰款。海貿的成本極大,所以每一個參與海貿的船隊都儘可能的將利益最大化,儘量加載貨物以降低運輸成本,貨物運到目的地之後又儘量提升價格,以此獲取巨額利潤。
所以即便是一個中等門閥,每一次海貿的數目都在十萬貫以上,一旦找到其違反規定之處,處以十倍罰款……誰家也受不了,甚至有可能數百年祖宗積累的家業全部填進去都不一定夠。
蘇定方笑起來,這種事毫無難度“大帥放心,定然辦的妥妥帖帖。話說開春之後江南船廠又有一批戰艦下水,水師還發愁如何湊足這批戰艦的采購款項,打倒幾個世家的海貿,既能有震懾之效果,又能給水師增添一大批艦船,一舉兩得。”
對於蘇定方的辦事能力,房俊自是放一百個心,頷首道“具體如何操作我不管,你自己拿主意就好,務必做到殺一儆百之效果。”
蘇定方應下。
他現在雖然是水師大都督,勢力隻在華亭鎮以及海岸線之外,然而真正的影響力卻幾乎遍及整個江南最為富庶的地域,因為掐著江南士族海貿的要害,無人敢質疑蘇定方的威望。
又何必為了進入中樞的虛名卻遭受多方傾軋呢?
窗外大雪紛飛,房俊喝著茶水,談笑甚歡。
芙蓉園,魏王府。
太宗皇帝之時,魏王李泰“寵冠諸王”,賜下諸多宅院,遍及各處裡坊,但李泰獨愛芙蓉園之景色,故而常年居於此間。
大雪紛紛揚揚,燃著蠟燭的宮燈懸掛在廊簷之下,映照得白雪如錦、夜色如繡,雪花落入有溫泉水彙入的池水之中迅疾融化,霧氣昭昭、有如仙境。
樓閣之內,李泰與王府長史杜楚客隔幾對坐,幾上佳肴數碟,美酒一壺,魏王妃閻氏在一側作陪,素手添酒,氣氛溫馨。
李泰舉杯敬酒,而後一飲而儘,放下酒杯籲了口氣,搖了搖頭,愁緒無限“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杜楚客須發花白,一身錦袍氣度雍容,聞言伸出手輕輕揮動一下,嫋嫋檀香在揮動之下浮動飄散,笑著道“風無常式,無時無刻都存在著,隻不過有時候我們感受得到,有時候感受不到罷了。陰陽循環,冷熱交替,風就會存在,殿下有些庸人自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