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歎口氣,回轉禦案之前,手指在那份奏疏上點了點,問道:“且不管裴懷節之立場到底如何,現在這份奏疏要如何處置?”
他不願也不能直接與軍方對陣。
對於房俊,他深信其支持他皇位之心,絕無背叛之可能,但其日益壯大之威信、逐漸強盛之實力,卻又無可置疑的威脅到了皇權的至尊之位,必然立場對立。
當下國力蒸蒸日上,大唐帝國在他這個皇帝的率領之下已經朝著千古第一強國的成就狂飆突進,這個時候一旦爆發出皇權與軍權之衝突,勢必導致內耗,影響大局。
可這份該死的奏疏卻偏偏送到他的麵前,不能準許、更不能反駁,實在是難以委決。
劉洎誠惶誠恐,這件事是他引出來的,本以為萬無一失之策卻在裴懷節身上出了差錯,導致陛下進退維穀之局麵……
心念電轉,試探著道:“不如陛下留中不發?”
“留中不發”指的是一種處置方式,即將臣子的奏疏留在禁中,既不準奏、亦不駁回。
這種方式往往有著極其深奧的政治意義,留中不發並不是永遠不發,或者是皇帝批閱之後幾日下發,或者是一年之後下發;當然也或者永遠不發,但這樣一份奏疏留在禁中,所議必然是軍國大事,難保某一日就會成為與之關聯的某一時間的切入點。
古往今來,幾乎每一份“留中不發”的奏疏背後,都有一場看不見的權力博弈。
李承乾沉思片刻,點點頭:“也隻能如此了,希望越國公不要誤解才是。”
劉洎鬆了口氣,知道這件事到此為止,這份奏疏怕是永遠“留中”了,他也從這件事當中脫身。
“越國公公忠體國、能力卓越,必然領會並且體諒陛下之良苦用心。”
“希望如此吧。”
李承乾歎口氣,搖搖頭。
自己將馬周的奏疏“留中不發”,看似對皇權與軍權之博弈采取退避忍讓之態度,實則此舉一樣意味著他已經對軍權極為忌憚且意欲展開鬥爭,隻不過暫且“引而不發”而已。
表麵上沒有那麼激烈,豈是區彆不大。
可他對於自己同房俊、李積代表的軍方展開鬥爭,卻並未有幾分信心。
他不是太宗皇帝,在軍中的根基幾乎為零,隻能依仗權術去掣肘、去分化、去製衡,直接對陣,絕無半分勝算……
……
正如李承乾所擔心的那樣,“留中不發”的消息很快傳出去,朝野上下一片嘩然。
“留中不發”看似對奏疏的決議有所權衡,實則所有人都看出其背後的退讓、隱忍,這是皇權在麵對水師一係之時並無充足信心之表現。
再加上之前波斯海水戰的消息,難免衍生出一種論調:水師之實力已經淩駕於皇權之上了?
芙蓉園。
沐浴之後的房俊已經換上一身青布直裰,跪坐在靠窗的地席上慢悠悠的喝茶,床榻之上的金德曼好不容易緩過氣,支起美好無限的上身,慢悠悠的披上單薄的紗衣,肌膚膩白、山巒起伏,秀美的臉龐好似雨後海棠、紅暈猶存。
侍女走進來,紅著臉收拾了狼狽不堪的床榻,攙扶著雙腿微顫的金德曼去了後堂沐浴……
房俊捧著一卷書,一壺茶慢悠悠喝了一半,沐浴更衣之後的金德曼才走出來,坐在他身側。
淡淡的幽香如蘭似麝鑽入鼻中,房俊轉頭看去,女王側臉秀美如畫,肌膚紅潤有如荔枝,紗衣輕薄、美景無限,渾身上下散發著慵懶的風情。
房俊將沏好的茶水放在她手邊,挑了一下眉梢:“喝杯茶,補充一下水分。”
金德曼先是下意識的道了一聲謝,繼而反應過來,俏臉微紅、美眸如水,嬌嗔無限的橫了房俊一眼:“堂堂帝國太尉,居然這般言語輕浮、紈絝浪蕩,怕是有損帝國威儀呢。”
房俊就笑起來,指了指不遠處的床榻:“方才我在床榻之上坐著更為輕撫、浪蕩之事,陛下你可不是這麼說的,你一直在讚美、鼓勵,希望我能竭儘全力、誓死效勞……”
“快彆說了!”
金德曼哪裡是房俊的對手,想起自己剛才失神狀態之下放浪形骸的表現,頓時羞臊不堪,抬手捂住房俊的嘴。
自房俊從昭陵返回便至此間,兩人幾番鏖戰、耗儘體力,這會兒都有些饑腸轆轆,就著茶水吃了一些點心填了肚子,便有侍女入內,也不避諱房俊,在金德曼耳邊輕聲說了外邊傳播的消息。
聞聽李承乾將馬周的奏疏“留中不發”,金德曼目光熠熠的看向房俊,略感驚訝:“大唐水師是打算脫離皇帝的掌控嗎?”
畢竟曾是新羅女王,政治才能卓越,馬上便領會到大唐皇帝對於皇家水師之忌憚以及退讓。
而對於皇家水師,她的感觸實在太深。
無可計數的堅船利炮隨時都可將戰無不勝的大唐軍隊投送至任何一個沿海地區,即便是高句麗這樣曾經強盛一時、盤踞遼東的強國,都在大唐水師的火炮之下國都陷落、王國覆滅,便可知那是何等不可一世之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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