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露聲色握緊了手裡的劍,他又問道“那大人來這又是為何”
“想找你聊聊。”
站久了腰受不住,塵不染四下看了眼,最終隨手拉了個木幾坐下,視線從不遠處供桌上的從未見過的神像上掠過,好奇問“可是你立的這個教”
大胡子說不是。
塵不染點頭“的確看著不像。”
大胡子“”
大胡子沉默了一下。
對方又問他“那你可知是誰創的”
大胡子依舊搖頭
,說不知,之後反問“大人問這些作何”
塵不染道“有些好奇。”
他有點想知道到底是誰才能想出這麼醜的神像。
大胡子眉眼微動。
這個人意外的有問必答雖答的都不大像是真話。
知道從這人嘴裡問不出什麼,也對其他事情沒多大興趣,塵不染沒再問其他,隻道“收手罷。”
他說“你乾的這事怪沒前途的。”
“”
這個人說話直白得過分,大胡子眉眼一抽,嘴唇動了又動,最終道“好。”
塵不染杵著手裡小樹枝慢慢站起身來,一手撐著腰,轉身走向來時的地方。
他看著腰不大好,撐著的時候還順帶揉了兩把。
就是這個時候。
大胡子瞬間拿起了手中的劍,劍光夾雜著劍柄紋陣的光亮從空中閃過。
然後直直落向地麵。
被死死按在地上的劍身之上,是一根略微脫皮的樹枝。
原本已經背過身的人不知在哪個瞬間已轉身,白發微微揚起,在空中揚起一陣弧度,又緩慢落下。
對這個突然而起的攻勢,或者說偷襲,沒有任何反應,塵不染隻像是想起了什麼般,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紅得近棕的東西,遞到大胡子麵前,道“吃了這個,若是你對任何人提起我,便會暴斃而亡。”
意識到絕對的實力差距,手上的劍也被輕鬆壓製,大胡子沒有任何選擇權,隻能接過這個紅色近棕的東西,當著對方的麵吃下。
儘管對方語氣和此前一樣輕鬆,他也絲毫不懷疑其真偽。
這次他再也沒敢耍任何小心思,吃下的東西進了喉嚨,徹底融進身體。
這東西甚至似乎還有點甜。
覺得或許是感知錯誤,總之大胡子沒敢再出聲,也沒有敢收回劍,就這麼看著對方杵著小破樹枝,消失在了視線範圍內。
從大胡子在的地方離開後,到的便是一處屋簷下。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雨水從屋簷上滑下,落在地上,濺起一地水花。
覺著今日若是冒雨出去,肯定又少不了遠在魔界的人的絮叨,塵不染略微轉頭,看到了一側沒有任何光亮的窗戶。
屋裡有人,隻是因為街上發生了騷亂,恐禍及這邊,於是熄了燈裝作沒人在,想要躲過這場騷亂。
塵不染找裡麵的人買了傘,緩步走上街道。
他邊走邊往嘴裡扔了個蜜餞,有些可惜。
這些蜜餞平時下話本子,本就已經沒剩多少,剛還給了那大胡子一個,庫存越發緊張起來。
原本人聲鼎沸的街道依舊燈火通明,隻是街上沒了人影,地上還儘是客人離開時落下的各種東西。
泛濕的青石板路映著上方的光,淺淺流動著。
燈火通明的街道上最後一個撐著傘的人影也消失。
街道空無一人時,天邊幾個人影自雨中掠過
,一瞬便過去了,似是幻覺般。
幾個音宗弟子從宗門跨越千山萬水一連趕到瞿州,終於接近師弟在傳音石中所說的酒樓。
他們去得正是時候,整個酒樓十幾個算是半個修士的假小廝還有兩個略有實力的修士,他們這邊就隻有師弟一人在撐,還要顧及著普通百姓,手上原本算是圓潤的短簫上有了不少刻痕,整個人已經快到了強弩之末。
親傳大弟子和正破開通道的大胡子對上,一路從酒樓打到了街道外。
大胡子很厲害,劍上還有增幅的紋陣,一把劍使得快,劍光亂飛,也毫無顧忌,在街上四散開,引得草木紛飛。
直到越打越遠,大弟子終於意識到這人並沒有救酒樓裡的人的意思,似是想要離開。
在最後時刻,他輔以長老給的靈器,最終將大胡子拖下了。
酒樓裡的參與了這事的人見突然來了這麼多人,覺著事態不妙,原本想要跑,最終卻沒跑掉,被音宗趕來的弟子帶回。
正在被騙但還未被騙的人在進行簡單問話後便離開,現在留在酒樓裡的,全是參與了這件事情的人。
整個酒樓已經算得上是被毀得差不多,管事仍舊和之前一般坐在地上,看著麵前景象心如死灰,問什麼便說什麼。
他說他也不知這些邪修到底想要做什麼,但隻要和他們共事,便有無需用錢便可雇傭的打手,這些人也會帶他人來店裡,增加了不少客人。
店裡生意尚好,偶爾有人趁酒鬨事,他卻打手,這些人來正好,原以為是雙贏的局麵,沒想到竟成了這副模樣。
音宗弟子看了眼他,最終開口說他犯的錯該抗得抗,樓裡他們破壞的地方該賠也得賠。
管事的什麼都說,這邊大胡子嘴裡卻很難撬出什麼,關於為何會選在瞿州,頂上有何人,一概不知。
其他人正想著該如何換個問法,拿著短簫的弟子蹲下,看向大胡子眼睛,道“從這邊出現騷亂到你出現,中間隔了不短的時間。”
他問“這段時間內你在哪裡,在乾什麼”
分明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大胡子卻無論如何也不答。
看著大胡子沉默的臉,弟子似是想起了什麼,轉頭看向身後人,問道“師姐在周邊可有看到什麼人白頭發,穿的粗布衣裳。”
“老人”
那師姐道“未曾看到。”
“他不老”弟子比劃著,想要解釋什麼,最終覺得似乎不需要解釋太多,隻鬆了口氣,道,“那便好。”
在周邊沒有看到,那應當是已經跑遠了,隻要無事便好。
一個酒樓的事夠忙活半晚上。
待到終於把樓裡的人暫時安置好後,時間已經來到了後半夜。
有個弟子擰了把已經濕透的頭發,道“這邊今日應當不下雨才對,一路走來周邊都晴著,那月亮老亮,也隻有這在下。”
瞿州這晚下了一夜的雨。
待到城裡人陸陸續續起來時
,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晴空一霽,空氣還有著泥土氣息,院裡草木生發,一片蓬勃之態。
待到第二天時,除開修士,幾個音宗弟子把參與此事的人移交官府,帶著已經被蠱惑的人回了宗。
那些邪修裡邊應當有音修,用樂聲控製了這些人的心智,此為禁法,他們從來未學過,也未嘗試過,隻能帶回讓長老看看如何解除。
另一個還需妥善處理的便是這些人的身體。邪修讓他們練的也是不知名的禁法,以壽命換得並無什麼用處的一招半式,也幸而這些人練了不是太久。
這些人從各地被騙來,其中有些瞿州人,他們找到了對方家裡人,告知了後便帶人回去了。
等到人們注意到殘破酒樓時,事情已經算是基本結束,相關的人儘皆離開了瞿州。
瞿州到青山鎮,山水遙遙。
回去的路上沒有遇到穿得金光閃閃的好心人,塵不染邊走邊歇,一路慢慢搖,搖回了青山鎮。
比他更先到的是瞿州的消息,這件事已經全然傳開,連青山鎮這種地方都能耳聞一二。
鎮上人大概是真的認為他很容易死,繼上次在魔界待了幾天後,這些人又以為他留在了瞿州,再也回不來。
以至於他回去時,這些人都用一種看死而複生的人的眼神看他。
塵不染覺著自己之前在他們心裡或許已經是個死人了。
大概是大柳樹的功勞,人們聚在一起後就增加了一個美好的品格,即關心他人,十分關心他在瞿州發生的事。
但塵不染隻是普通地去取了個藥,又普通地回來了。
普通地賣了拿回的藥,最近天氣又熱了些,來回去藥館麻煩,他便又隻待在屋裡看話本子。
謝景挺會找時間,他剛回來不久就上了門。
依舊從竹籬上跨過,這人走來時先是在桃樹下觀望了會兒,之後看他,道“這桃子該熟了罷。”
塵不染坐在簷下,略微抬起眼。
這個人又在打自己桃子主意。
視察完了桃樹,謝景抬腳走到簷下,高大身形擋住大半陽光。
或許魔君真天生熱愛勞動也不一定。
已經熟悉屋裡的東西的擺放位置,謝景熟門熟路拿起木梳回到簷下,又開始做每次來時必做的事。
塵不染覺著這人隻要做起事來能少說兩句話就算是不錯,手裡捧著茶杯任對方折騰。
偏偏謝景喜歡一邊做事一邊說話。
手指從白發間穿過,他問起這段時間有無發生了什麼事。
塵不染隨口答道“去了趟瞿州。”
身後人動作止住了。
謝景彎下腰,身體略微前傾,看向慢慢喝茶的人,冷靜且理智地道“你出門不帶我。”
塵不染看他“那不然”
他的瞳孔顏色很淡,像是蒼凜雪山般。
謝景不自覺移開視線。
塵不染笑了下“去哪都跟,那我要是死了呢。”
謝景把茶往他跟前遞“多喝茶少說話。”
塵不染喝了口茶。
外麵日光灼灼,有風從田野上吹來,吹起不遠處竹林發出一陣聲響,竹葉紛飛。簷邊的綠葉也被吹得搖晃,陽光透過,樹葉被映得透綠,樹影斑駁。
一點點光亮落在淡然眉眼,灼目而沉靜。
謝景拿出條紅色發帶穩穩紮起白發,終於重新站直身體,擦了把並不存在的汗。
大功告成,他也跟著坐了下來,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側眼看了下,之後沒忍住一笑“好看。”
塵不染略微抬眼看向遠處青山,喝了口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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