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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宣猛地醒來。
扯下裡褲扔開,抓起茶壺咕嘟嘟灌了一大口。
不可理喻,荒唐透頂,怎麼會做這種夢,怎麼對得起謝旃,對得起她。
仰頭又灌了幾口冷茶,涼透了,還是壓不住滿心的燥意。是賀蘭真那個藥導致的,並不是他的本心。他跟謝旃情同手足,又怎麼可能起這種心思,褻瀆他的妻子。
然而眼前不可控製的,又出現那兩瓣紅唇,那麼軟那麼潤,口腔裡生了津液,發著癢,夢裡的親吻餘韻綿長,甜津津的隻在唇舌間。
砰桓宣摔了茶壺,急急站起。
必定是那個藥的緣故。他還是大意了,應該找醫士看看的。這次出來也不曾帶著醫士,他一向自恃強壯,以為那藥對他不會有什麼影響,什麼應對的措施都沒做。
三兩步走去淨房,角落裡放著一桶冷水,是洗漱時用來兌熱水的,桓宣提起來當頭澆下。山裡的冬夜冷得很,不多會兒功夫頭發上就結了薄薄的冰,桓宣用力甩掉。
燥意到此時消減了大半,眼前不再有那雙紅唇搖曳,桓宣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是那個藥的緣故,以他和謝旃的情分,他怎麼可能肖想他的妻子,背叛他。
拽了巾帕胡亂將身上抹乾,走到床前躺下,又忽地驚起。想起夢裡看見的似乎是謝旃臨死時躺著的那張床,但又似乎是這張床,至少衾枕的顏色跟這張很像。心裡突然就有點不確定。假如是謝家那張床,那就是他頭一次看見人親吻,印象太深以至於夢到,可如果是這張。
眼前再又出現那兩瓣紅唇,柔軟的濕潤的,舌尖仿佛感覺到吮吻的滋味,嘗到清甜的津液。桓宣急急跳下床,打開暗室的機關,撲通一聲跪倒在謝旃靈前。
不知該說什麼,也不知該想什麼,就這麼沉默地跪著,心跳一點點緩下去,窗外的夜從灰到黑,再到白,天亮了。
侍從在外麵敲門“大將軍,安平郡主昨夜不曾回房,大長公主帶人去尋了。”
桓宣睜開眼睛。現在已經顧不到這裡了,他也許遇到了更棘手的問題。
半個時辰後,送葬的隊伍出發前往墓地。
傅雲晚扶著女使上了車,遙遙望見桓宣催馬朝這邊過來,心裡頓時忐忑起來。昨夜一整夜不曾合眼,害怕賀蘭真吵嚷出去,害怕荀媼知道了再來找她,可一切都風平浪靜,不知道是桓宣悄悄解決了,還是時辰太早,賀蘭真還沒來得及說。
眼看他越來越近,想問又不敢問,緊張地看著車轅。他應該不會再像昨天那樣親自駕車送她了吧如今這個節骨眼上,她和他再經不起任何揣測議論了。
可他並沒有過來,他甚至連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徑直走去了隊伍最前麵。
傅雲晚鬆一口氣,又隱隱覺得怪異,他臉色冷得很,她已經很久很久,不曾看見他這麼對她了。
桓宣催馬前行,目不斜視。方才他刻意不去看她,可此時眼前紛亂晃動,全都是她的臉,她的唇。真的都是那藥丸的效力嗎心裡前所未有的,生出了不確定。
眼前現出墓園高大的門樓,桓宣勒住馬,叫過段祥“去請傅娘子下車。”
餘光裡瞥見車子停住,露出斬衰的一角,桓宣立刻跳下馬,大步往墓園裡走去。是那藥丸的緣故,但也可能是近來與她接觸太多,那次見她和謝旃親吻又讓他記憶太深刻,這幾天遠著她,應該就好了。
傅雲晚在門內下了車,看見石像生分列在道路兩側,四周錯落種植著鬆柏,最遠處是新建的墓室,下葬雖然是假,但桓宣仍舊一絲不苟,處處都安排得周全。
想要說些感激的話,可他始終沒有回頭,和侍衛抬起棺材,走進墓室。傅雲晚追在身後,明知道隻是空棺,明知道謝旃的屍骨還藏在他房裡,此時的悲痛卻是實實在在,隻想親手送謝旃最後一程。
卻在門口被荀媼拽住了“女人不能進墓室,這是規矩”
“讓她進來。”遠處傳來桓宣的聲音。
話既出口,桓宣又覺懊惱。說好了要遠著她,結果方才脫口而出,根本就是不假思索。
荀媼隻得鬆手。傅雲晚連忙跟上,就著壁上的燭光,看見桓宣在墓道儘頭放下棺材,接過侍衛遞過的錘子。
是要封棺了。那些壓抑著的情感一下子湧出來,傅雲晚急急走近,拿起地上的長釘。
桓宣頓了頓,沒有抬頭,餘光卻清清楚楚看見她細白的手指握著長釘,豎在棺蓋上。她是想和他一起,親手封棺。該拒絕的,卻身不由己走近了,怕砸到她的手,甚至還幫她調整了長釘的位置。
然後掄起錘子。當,清脆的錘聲傳來,傅雲晚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再沒有比此時更加清楚,謝旃是真真切切,不在了。眼淚無聲滑下,模糊的視線裡看見桓宣低垂的眼睫,他與她隔著一段距離,砸下第二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