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是第三錘。現在隻剩下最後一點,她再不鬆手,就要砸到了。桓宣停住,不得不抬眼去看傅雲晚,她臉頰上沾著淚,嘴唇上也是,讓他目光觸到的一刻像被火燙了一般,飛快地轉過了臉。
夢裡那種迷亂暈眩的感覺不可抑製地重又湧上來,口中分泌出唾液,桓宣緊緊攥著錘柄,聽見墓室外悠長的鐘磬音,吉時到了,該封墓了。
傅雲晚也聽見了,鬆開了手。當,重重一聲響,桓宣砸下最後一錘,封上棺木。
他轉身離去,傅雲晚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今天對她實在是很冷淡,是怪她昨夜不該聽見那些事情嗎緊張不安著,跟在他身後走出墓室,外麵天晴得正好,陽光刺著眼睛,模糊看見極遠處有人群在往前奔,雜遝的馬蹄聲。
桓宣也聽見了,下意識地便擋在她身前,用身體擋住她。現在他看清了,領頭的是賀蘭真,兩旁列隊的是宿衛,正中一人玄衣銀甲,頭盔上白羽招展,元輅。他竟然親自來了。
來不及多想,脫口而出“快去墓室,快”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賀蘭真帶著惡意的語聲很快撞進耳朵裡“表兄快看,那個就是傅雲晚”
一霎時想清楚了前因後果,原來賀蘭真徹夜不歸,是進宮找元輅去了。她要報複他們。桓宣回頭“彆怕。”
傅雲晚惶恐的心突然就安定下來。她不知道來的是誰,然而他說彆怕,那就應該不怕吧,畢竟,是他說的。
“是皇帝。”桓宣看著她,憐憫,擔憂。
傅雲晚耳朵嗡一聲響,立刻伸手去拔簪子,又被他一把按住“不行。”
傅雲晚抬眼,對上他深黑眼眸,他目光晦澀,瞳孔裡藏著什麼灼熱的、讓她不安的東西,他很快鬆開手,轉過了臉。
馬蹄聲幾乎是一瞬間就衝到了近前,馬上的男人探身出來,一雙長而狹斜的眼睛越過桓宣盯著她“你就是傅雲晚抬頭。”
傅雲晚看見周遭的人齊刷刷跪了下去,看見桓宣沉默著折腰,是皇帝,害死謝旃的人。她的仇人。咬著牙抬起頭。
陽光毫無遮擋地照在她臉上,桓宣看見她白得像雪一樣的皮膚,紅的像血一樣的唇,碰過她胳膊的那隻手火燒火燎地發著燙,聽見元輅不緊不慢的語聲“賀蘭真說的沒錯,果然是萬裡挑一的美人。”
“陛下,”桓宣抬頭,“非禮勿言。”
“怎麼,”元輅看他一眼,“桓大將軍不覺得她是個美人嗎”
傅雲晚睜大眼睛看著他。這就是皇帝,一個鼻子兩隻眼睛,看上去跟正常人沒什麼不同,可他無緣無故就能殺人,那麼好的謝旃,她那麼愛的謝旃,就那麼被他害死了。眩暈著,想吐,胸腔裡似有什麼在熊熊燃燒著,緊緊攥住手裡的簪子。
殺了他,為謝旃報仇,殺了他
“謝旃是臣至交好友,”桓宣起身,一字一頓,“臣便是豁出性命,也絕不容許任何人對他妻子無禮”
“朕要你的命做什麼”元輅似乎覺得他說的是什麼極好笑的話,微微俯身,似笑非笑,“朕要的是美人。”
他越過桓宣,直衝衝地往傅雲晚跟前來,傅雲晚不自覺地後退,立刻又咬牙向前,炫目的日色裡看見他從馬背上向她彎腰,狹斜的眼睛微微一眯,盯住她藏在袖裡的手。
心臟砰砰亂跳起來,傅雲晚死死攥著簪子,眼前突然壓下大片陰影,桓宣重又擋在了她和元輅之間“陛下,退後。”
“大將軍這樣不顧性命地攔著朕,怎麼,”元輅瞧著他,“你也看上她了”
心臟猛地一跳,像是藏得最深,那些齷齪不堪的秘密突然被人揭開,桓宣用剛才碰過她的滾燙手掌,握住腰間長刀“臣是為了故友。”
“真是為了謝旃”元輅意味深長,“朕聽說,昨夜傅雲晚在你房裡。”
傅雲晚眼前一黑,絕望的視線裡看見荀媼鐵青的臉,看見桓宣壓到極緊的眉,還有那些來送葬的人,他們一個二個,驚訝遲疑著看她。眩暈得幾乎站不住,她終究還是,拖累了桓宣。
“桓大將軍要是喜歡,等朕試過了,也不介意賞給你。”元輅輕笑一聲,“來人,帶傅雲晚回宮。”
宿衛一湧而上,錚傅雲晚聽見長刀出鞘的聲音,看見桓宣凶狠的目光,不,她不能再害了他。一把抓住他握刀的手。
“不要。”桓宣回頭,她唇上失了血色,顫抖著向他搖頭,“我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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