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個地步,還能說什麼元戎冷哼一聲接過,叫過參軍“照單子上點人”
校場上東一堆西一堆,東軍忙亂著分兵,兵器碰撞聲夾雜著咒罵叫嚷聲,更有許多將官橫眉怒目不肯離開,唾罵著瞧著桓宣,元戎沉著臉,向幾個心腹將官一一遞過眼色。
即便讓桓宣帶走,這兩萬東軍依舊心裡隻認他這個戍主,不信桓宣有本事製服
桓宣按轡駐馬,一言不發看著場中暗流湧動。
東軍雖然帶走,但人心不服,這仗也打不得。黑騎驍勇
無匹,但既要衝鋒,又要防著東軍在背後作亂,稍有閃失,就是萬劫不複。元輅這步棋一石二鳥,實在高明。
“明公,”王澍在間隙裡悄聲回稟,“府外有可疑人窺探,傅十娘目前很是配合,並不曾露出形跡。”
傅嬌一早便扮成傅雲晚的模樣住進了後宅,牆高院深,傅雲晚平時差不多從不露麵,即便有人暗中盯著,一時半會兒也發現不了已經換了人。他如今還不曾離京,這些暗中窺探的人想必不會下手,那麼就還能再拖延點時間,讓傅雲晚路上走得更順當些。“按兵不動,等對方先動手。”
“是,”王澍答應著又道,“劉止前幾天在兗州出現過。”
桓宣皺眉。先前說劉止在合州,現在又成了兗州。劉止在合州出現後不久,景國北伐軍攻下合州,如今又在兗州,而北伐軍正在那邊攻城劉止是為了摸底哨探,為北伐軍攻城做準備,難道他就是景國那個不露麵的謀士
桓宣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他與劉止也算是一起長大,劉止那個人沉默可靠,但智謀上並不出色,不可能是那個神機妙算的謀士,但這種種跡象,他總覺得劉止與那個謀士也脫不了乾係。思忖著“明天走時把荀媼也帶上。”
一來順道送荀媼去找劉止,二來劉止孝順,一旦需要動手,荀媼也能作為製約。
王澍答應著,猶豫了一下“還有一事,琅琊郡南人作亂,殺了郡守,陛下已經調兵前往鎮壓。”
“什麼”桓宣心裡突地一跳,方才數萬東軍陣前輕鬆自若,此時卻突然覺得心慌得厲害。琅琊有變必將波及兗州,援軍如果趕往琅琊,路線卻與傅雲晚的路線有重合,他是知道那些兵的,比匪侵害更甚,她的護衛隻有不到百人,這下如何是好
一霎時懊悔不及,早知如此,就該與她一道走。急急追問“段祥有沒有消息傳回來”
“還沒收到,”王澍斟酌著說話,“段祥經驗多人又機敏,當能妥善應對。”
可他不敢冒這個險。懊悔成倍地增長,他真應該一直陪著她。怪不得謝旃這麼多年從不讓她離開身邊半步。叫過顧冉“你立刻帶五百黑騎,急行軍與段祥會合。”
眼看他領命匆匆去了,桓宣定定神,段祥帶的都是上陣無數次經驗豐富的侍衛,段祥本人又心思縝密,善於應變,路上可能的危險一是官軍,二是流民,官軍的話,隻要換上中軍服色,拿出文牒就不會有事,流民戰力有限,打不過這些正規訓練出來的隊伍。近來頗有成股的流民青壯組織起來響應景國北伐軍,但那些隊伍最多不過上百人,段祥足以應付。
都是事先考慮過無數次的方案,否則他也不可能讓她就這麼走了。
如今再加上五百黑騎,應當無事。桓宣望著迅速結隊離開的黑騎軍,將那焦躁的心思壓了又壓,明天一早他就要出發,快了,他很快就能趕上她,她不會有事。
第三天一早傅雲晚上路時,發現情形比頭一天更壞。
流民成群結隊,比昨天多
了一倍不止,很多人身上帶著燒傷和刀劍傷,路上的官軍也越來越多,隔上一兩個時辰就有官軍經過,遇見流民時,往往又是一通劫掠。
段祥不敢再走官道,領著隊伍改走沿山的小道。哨騎連夜出去打探了方圓數十裡的情況,帶回來了最新消息為了防止南人集結響應景國北伐軍,官軍開始焚燒兗州附近州縣的南人塢堡,遇見可疑的南人也都一律燒殺,是以這幾天流民迅速增加,拖家帶口四處逃亡,指望能得活命。
“娘子,接下來幾天最好是改走小道,”段祥跟在車邊,警惕著四周的動靜,“繞到東郡附近山裡,等待大將軍前來接應。”
東郡是兗州治所,傅雲晚從前聽謝旃說過,她對於是否改道沒什麼主意,隻是擔心桓宣找不到她“改道的話大將軍能找到嗎”
“等路線確定下來,屬下立刻派人回去稟報大將軍。”段祥望了眼前麵蜿蜒崎嶇的山路,“眼下大隊官軍越來越多,咱們有財物,還有就怕那些膽子大的亂來。”
傅雲晚猜到了他沒說出口的是什麼,女人。這些官軍非但要財物,更喜歡掠劫美貌女子,她雖然扮了男裝,但身量嬌小容貌不同,實在很容易被發現。臉上一紅“你來安排吧。”
車隊沿著山道越走越深,一路上流民果然少了許多,官軍更是再也不曾遇見過,近午時來到密密一片鬆樹林裡,便在此處停住,歇馬打尖。
傅雲晚一路上都不曾下車,此時渾身顛簸得酸軟,又忍不住想要方便,阿金、阿隨兩個也忍了多時,眼看侍衛在不遠處守著,鬆樹林裡安安靜靜並沒有人跡,三個人結伴找到一處草木茂密的地方,兩個女使遮蔽著,傅雲晚正要解衣,草窩裡突然嘩啦啦一陣響,鑽出一個人來。
近午時分,桓宣隨著隊伍在鄴京城外六十裡地的驛站歇腳。
跟隨元輅親征的中軍和各路府兵加起來三十萬之眾,黑壓壓地如同濃雲,前頭已經到了驛站,押尾的還不曾出城,為了迎接元輅親臨,沿途早已清理過數次,一路走來半個流民也不曾見到,讓桓宣越發擔心傅雲晚。
他怕的是段祥看見近來的亂象,臨時改走小路。如果按原計劃沿官道走,因要迎接元輅,扛過最初幾天亂象之後反而是安全的,若是走了小路,恐怕更容易遭遇那些躲避官兵的流民,況且山中多有盜匪,那些人比流民能打,又不像官兵那樣認他的中軍文牒,一旦遭遇,便是一場惡鬥。
派出去聯絡段祥的人已經走了三撥,此刻一個都不曾回來,桓宣耐著性子等著,如果明天還沒有消息,他就找個借口先行離隊,一定要找到她。
“大將軍,”陳萬拍馬從外麵趕來,“京中動了。”
桓宣按轡回頭,望向鄴京方向。
鄴京,大將軍宅。
侍衛放倒了一地,數十個蒙麵男人闖進內宅,咣一聲撞開了門“傅雲晚何在”
臥房的屏風後麵露出衰絰的一角,瑟瑟發著抖,裙下一雙小小的麻鞋,顯然是個女子,為首的人等不及,大步上前伸手來拽“出來”
門外突然又響起一陣腳步聲,屋裡的蒙麵男人們吃了一驚,急忙提刀上前查看,咣虛掩的門踢開了,一隊宿衛魚貫而入“傅雲晚,陛下召見”
兩邊一打照麵,都是吃了一驚,宿衛揮刀來殺,蒙麵人急急應對,廝殺聲剛起,院外響起紛亂的馬蹄聲,賀蘭真領著郡主府侍衛直衝衝地闖了進來“給我殺了傅雲晚”
圍牆外,王澍從暗中走出,略一抬手,命侍衛從外麵鎖閉了四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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