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六鎮。”桓宣道。
謝旃一到,他
百口莫辯,就連範軌也不會再幫他。賀蘭氏和長公主府早已視他為死敵,今日抓了穆氏兄弟,又樹下一個強敵,當真是四麵楚歌了。回六鎮,那裡他整頓多年根基牢固,回去六鎮以退為進,他絕不會束手待斃。“先送娘子走。”
“難。”王澍很快答道,“這些天府外盯梢的,應該都是為了娘子。”
桓宣沉默著。是很難,眼下誰都知道傅雲晚是他軟肋。刀頭舔血的人實在不該有什麼軟肋,也實在不該讓這個軟肋暴露的這麼徹底明顯,然而一件事接著另一件,如今再說又有什麼意義。盯梢的應該是元輅,但也不排除賀蘭氏和公主府的人,誰都知道拿捏住了傅雲晚,就有了一件對付他的利器。
“想辦法。”桓宣道。
無論如何,他都會帶著她毫發無傷的離開。回六鎮,那裡是他的地盤,在那裡誰都不可能傷害她,那裡距離江東山高水遠,謝旃從此再不可能撥動她的心弦。
王澍蹙眉思忖著,許久“李代桃僵之計,再用一次,如何”
入夜後,穆府。
穆完正與幕僚商議著今日之事,厚氈簾子嗒地一響,安河大長公主快步走了進來“都退下。”
幾個幕僚飛快地退了下去,安河大長公主在榻上坐下“皇帝親自處置了。”
穆完心裡一跳“怎麼說”
“賀蘭濤是主謀,斬首,穆龍、穆虎從犯,貶為庶民發配幽州,剩下的幾個奪職。”安河大長公主一張臉繃得緊緊的,“你那寶貝好兒子,他是存心讓我們都死啊”
穆龍、穆虎是穆完跟先頭夫人生的兩個兒子,當下穆完紅著眼罵起來“這小豬狗,耶耶這就去宰了他”
“你宰得了嗎翅膀硬了,若論打起來,說不定還能一刀砍了你。”安河大長公主冷冷看他,“我才得了一個消息,就看這次能不能收拾了他。”
“什麼消息”穆完急急追問。
“我信不過你,怕你給他報信,”安河大長公主站起身,“若是這次你再向著他,這駙馬的頭銜就讓給彆人做吧。”
穆完心裡一驚,聽見嗒地一聲,安河大長公主走了。
半晌,穆完叫過心腹“盯著公主。”
謝家彆院。
王澍提燈走近,掩上了門“女郎那日說想效力,不知還有此意否”
“有。”傅嬌急急從榻上站起,“要我如何”
“可能有性命之憂,女郎也願意”王澍問道。
“這,”傅嬌吃了一驚,“有幾分生機”
“難說,一半一半吧。”王澍道,“若是女郎此次辦得順利,大將軍願保女郎一世無憂,便是想進宮,大將軍也會幫你達成心願。”
傅嬌低著頭,半晌“既然代價這麼大,那麼我要添點籌碼。煩請參軍上覆大將軍,我要我母親離開傅家,從今往後性命衣食都無須憂慮,不知大將軍肯不肯答應”
“不消上報,這件事,在我職權範圍內就能答應你。”王澍轉
身離開,“女郎這幾日好好歇歇,到時候我來叫你。”
大門打開又合上,冷氣透進來,傅嬌抱緊了胳膊,長長吐一口氣。富貴險中求,要想擺脫困境,也隻能拚上性命,賭一把。
廂房。
傅雲晚聽見門外的腳步由遠及近,不像是桓宣,然而心裡隱隱期盼著是他,連忙站起身來,聽見一道溫和的聲音“傅娘子。”
不是桓宣,是王澍。
心裡說不出的惆悵,阿金打開門退了出去,王澍隔著屏風回稟道“城中有變,可能這幾天就得離開,大將軍命屬下跟娘子知會一聲,好有個準備。”
傅雲晚急急追問“大將軍他,走嗎”
王澍頓了頓,她不問去哪裡,隻問桓宣去不去,大約隻要有桓宣一起,哪裡都可以的吧。一時也吃不準桓宣想不想把行蹤儘數告訴她,含糊著道“大將軍還在安排。”
傅雲晚怔了怔,有許多話就在嘴邊,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半晌“那麼,麻煩參軍提醒他按時換藥。”
屏風外,王澍恭敬道彆,退了出去。阿金走回來將火盆重新收拾了一下,罩上熏籠,傅雲晚湊在近前暖和著,不覺歎了口氣。
以往有要緊事都是他親身回來說的,如今讓王澍傳話,大約是他實在抽不出功夫吧,那麼他那傷,又不知道忙到什麼時候才能想得起換藥。
窗外北風呼嘯,守著火盆,想著此時他在做什麼傷口還疼嗎他要她去哪裡,會跟她一起走嗎上次那一路驚心動魄至今還曆曆在目,也不知這次一路之上,又會經曆些什麼。不知不覺,想得癡了。
城外,黑騎軍營。
桓宣忙到三更近前才回去中軍帳中,王澍等在那裡“都安排好了。”
桓宣頷首“黑騎到時,立刻就走。”
算算時間,謝旃快的話三四天內就能到兗州,趕在謝旃之前送走她,這邊他應付完了,到時候趕去與她會合。
“傅娘子叮囑明公按時換藥。”王澍又道。
桓宣怔了下,心裡慢慢的,生出一絲甜。
擴散得那樣快,不多時四肢百骸都覺得軟洋洋,像是要飄起來似的,嘴邊也帶了笑“跟她說我知道了。”
王澍看他一眼,忍不住又看一眼。有點嚇人,跟著他這麼久,笑得這樣咧著嘴還是頭一次,真是太讓人不習慣了。“是。”
告退了要走,到門外時帳門嘩地一掀,桓宣又追了出來“讓醫士過來給我換藥。”
王澍隻得又應了一聲“是。”
深更半夜,醫士隻怕早就睡了。又不是急症,偏偏這時候把人從被窩裡叫起來。他提醒過這麼多次換藥,桓宣從來記不住,傅娘子一句話,深更半夜不睡覺也要換。王澍暗自感歎著,吩咐了一聲,侍從飛跑著去了。
桓宣回去帳中,剛坐下又彈起來,事都辦完了,這時候趕回看她一眼也可以吧大步流星走到帳門口,一隻腳踏出去忽地又停住,趕回去怕又得幾刻鐘,她作息規律,肯定早就睡了,吵到她也不好。
連忙又走回來,看那燭花啪地一爆,滴下幾滴燭淚,不覺又想起那夜蠟燭燃儘的情形,心裡火燒火燎起來,起身剛走到帳門口,外頭燈籠一晃,醫士來了“大將軍,仆來換藥。”
桓宣隻得按捺性子坐定,看他輕手輕腳拆開包紮,清洗處理。怎麼這樣慢,慢得急死人。等弄好可不得三更過半,到家就快四更,無論如何也太晚了,不好吵醒她。
一時間心內百轉千回,到最後終於定下主意,等明天,明天就算再忙,也一定要抽出時間回去看她。
第二天天不亮就起來,飛快地收拾了走出門外,回去正好能趕上她起床,說不定還有時間眼中不覺帶了笑,正好也讓她看看他換過藥了,她的叮囑,他都牢牢記著呢。
“明公,”王澍匆匆趕來,“景國使團到了。”
桓宣停步,笑意消失,翻身上馬,飛奔向城門。
清晨帶著寒意的太陽光照著結了冰的護城河,城門大開,一支隊伍正逶迤往裡走著。桓宣撥馬站定,在無數旗幟和人馬中,一眼看見了那輛青紗遮蔽的四輪小車。
謝旃,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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