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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夜忽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明亮的月色被一朵朵烏雲遮去,天地更加晦暗。
奔跑中,冰涼的雨水吸入口中,從心底開始身體被慢慢凍結。
在發現自己手槍中發出暗紅色燈光的那一刻,諸伏景光腦中曾陷入短暫的空白中。
雖然在最快的時間下將手槍拆開、將那塊簡易芯片扒下碾碎。
但那一刻他的位置還是暴露了出來。
第一時間發現他的不是威士忌或者萊伊他們。
而是皮斯科勢力下的人,那些從他進入組織起關係還算“不錯”的成員。
好不容易從他們手下脫身,但諸伏景光自己身上也負了傷。
漆黑的夜中,路邊隻有偶爾幾家的燈牌照亮了門前的路,諸伏景光獨自一人奔跑著,陪伴他的隻有腳下水窪中自己的倒影。
世界靜得仿佛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還是走到了這一步,雖然已經聯係了對接人,但再這樣下去,就算支援趕到可能也是跟自己一起死。
耳朵捕捉到了不遠處傳來的細微響動,諸伏景光的表情更是冷了幾分,他立即躲進了一旁的拐角處,屏住呼吸,機警地觀察著背後。
“蘇格蘭。”
低沉的男聲從一端入口慢慢走進,微弱的燈光照亮了來人的臉。
金色短發、粗長刀眉,是愛爾蘭。
“還真是沒想到啊”男人闔眼仰頭,細雨如線落在他的臉上,“皮斯科聽到這個消息應該會很傷心。”
“被他一手提拔起來的人,居然是公安的臥底。”
他朝諸伏景光藏身的地方徐徐走來。
“哢噠。”
他拉上了槍的保險。
“蘇格蘭。”愛爾蘭喚著他的代號,“還不出來嗎再往後,你逃跑的路就被堵死了。”
身材精乾的男人踏進腳下的水窪中,水花四濺。
諸伏景光不為所動,他將狂跳的心臟強行壓下,湖藍的眼中平靜無波。
三。他開始倒數,愛爾蘭一步步離他更近。
二。諸伏景光深吸了一口氣。
一
諸伏景光猛然衝出,愛爾蘭等的就是這一刻,早就做好準備的他扣下扳機。
飛射的子彈將將飛過諸伏景光的臉側,愛爾蘭本以為他會逃,卻沒想到對方直接衝來。
一拳猛中愛爾蘭的胸口,吃痛間,諸伏景光手臂夾住愛爾蘭持槍的手腕,反身一擰。
手槍落地的同時,諸伏景光一腳將它踢得好遠。
愛爾蘭也不落下風,察覺到諸伏景光的意圖,他果斷放棄了自己的槍,而後緊接握住了對方的槍,硬生生朝諸伏景光的身體掰了過去。
槍口一點點對向諸伏景光的下頜。
兩人之間的角逐用力到身體顫抖。
而在這時,一股濃烈的、無法忽視的殺意籠罩了兩人。
“愛爾蘭、快躲開”耳機中傳來基安蒂的提醒。
諸伏景光和愛爾蘭的心中一突,幾乎是同時,兩人同時放手推開對方。
銅色子彈穿過兩人中間擊中了背後房屋的牆壁。
蘇格蘭的支援不對,這一發子彈是衝著蘇格蘭來的。愛爾蘭心中推測著,但那股殺意還沒有完全離開。
憑借著身體的本能,愛爾蘭拚儘全力再次往旁退去。
刀鋒擦著他的胸前掠過,割開了他身前的衣服,同時一股刺痛從胸前傳來。
愛爾蘭麵目猙獰地站穩身體,失聲道“威士忌”
鮮血從那道細淺的傷口中流出。
來人正是威士忌,他渾身濕漉漉的,臉色幾近透明,衣服貼著他的身體,發尾滾落一滴滴晶瑩剔透的水珠,又沿著他毫無血色的臉頰滑下,掛在下巴處。
威士忌像是沒有聽到愛爾蘭的怒吼,他一刀隔開愛爾蘭和諸伏景光後,再次抬手射擊。
又打偏了。
諸伏景光早就趁著剛才的機會逃離。
愛爾蘭皺著眉看麵前的黑發青年,隻覺得威士忌的狀態有些古怪。
“愛爾蘭離威士忌遠點”基安蒂再一次發出警告。
“他失控了。”
這邊基安蒂的聲音剛落,麵前的威士忌便又跑了出去。
愛爾蘭怔怔地看著跑遠的威士忌,然後反應過來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該死,沒有威士忌自己就能抓住蘇格蘭了。
他拉開衣服,看到幾乎橫過整個胸膛的傷口,愛爾蘭忍不住罵了一聲,他坐到了一旁的屋簷下。
又過了幾分鐘,他聽到一旁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威士忌往哪邊走了”
人未到,聲先至,愛爾蘭抬頭看向麵前的人。
結合現在的情況,他猜出了這人的身份波本。
“往那邊去追蘇格蘭了。”愛爾蘭用下巴向東雲離開的方向示意,話還沒說完,波本便直接衝了出去。
東雲的狀態比剛才還要差。安室透幾乎要將牙咬碎。
“阻止我。”
東雲無聲對自己說的話還浮現在他的眼前。
安室透眼中通紅,再度加快了速度。
。
“東雲”
“威士忌”
宿主。
不知道是真實出現在自己耳邊,還是自己的幻聽,雜七雜八的聲音混雜在他的腦中,最終團在一起。
東雲聽不清也辯不明,隻覺嘈雜。
好吵。
殺了蘇格蘭。
不可以。
腦中兩股念頭幾乎要將他撕裂開來。
每一次看到目標射擊時,身體總是不受控製地往旁邊瞄準。
0544還不斷地在東雲腦中呼喊著。
因為第一次命令時精神值已經跌破40,第二次命令後受到影響精神值還在持續下跌,雖然這個
精神值隻是短暫影響,但是一旦少於25還是會帶來不可逆轉的傷害。
精神修複早就已經開了,但無法完全覆蓋組織的控製。
宿主,他不是蘇格蘭,他是諸伏景光
腦中的電子音嘰嘰喳喳地在說著什麼,吵得他腦袋幾乎要炸開。
腦袋好痛、身上好痛,好累、想停下。
但身體卻不受控製地動作著,眼神在緊緊跟隨那個男人的身影。
。
步步緊逼。
之前一直作為東雲的同伴,這樣的壓迫感都是麵向敵人,而此時站在東雲的對立麵,才意識到對方的壓迫感是如此窒息。
一刻都不敢放鬆,不敢失誤,隻要被對方發現一點,子彈下一秒就會出現。
不可鬆懈,不能讓東雲近身,近身就徹底完了。
但那道黑色的人影緊緊跟隨,灰色的眼眸中閃著的是狩獵的冰冷光芒。
東雲粗暴地解決了其他人,卻也將他逼到了絕境。
諸伏景光躲在陰影處,握住右手上臂,鮮血從指間溢出、滑落,他中彈了。
當然不止有這一處,腳踝、臉頰都被滾燙的子彈擦破。
急速的奔跑讓他有點喘不過氣,他的胸膛不斷地起伏著,用力咽下的口水稍稍平複了些喉間的乾燥。
諸伏景光中滿是警惕,東雲顯然已經收到了要把自己滅口的命令,那雙灰眸中不複以往的平和,現在的東雲可能都認不出他了吧。
雨不知何時停了,身體變得滾燙。
諸伏景光仰起頭,天上那輪圓月又無聲地冒出頭來。
他被逼至一座破舊樓房的天台上,靠著身後的圍欄,發出一聲苦笑沒有退路了。
近乎一夜的逃跑,手槍早就沒了子彈,身上也多處受傷。
他抬頭,看向幾米外那個黑色身影。
東雲的黑發被夜風卷起,不健康的膚色被月光照得更是蒼白,晚上的風寒意刺骨,仍不及他灰眸中的酷寒,灰眸中的光與他手中出鞘的刀光一模一樣,鋒利得傷人。
臥底的歸宿之一,就是死亡。
早就做好準備的諸伏景光並不害怕,但是此時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胸前的口袋放著自己的手機,而裡麵有公安的情報,得毀了它。
想辦法搶一把槍,或者諸伏景光的目光落在東雲手中的刀上。
諸伏景光沉著臉讓刀從胸前,連帶著手機一起穿過。
但出乎意料的,東雲沒有再向前,他反而是拿出了腰側的手槍,然後對準了諸伏景光的眉心。
腦內那個電子音吵得更厲害了,它在說什麼警告什麼在阻止自己做什麼東雲聽不清了,他的視線裡隻留下了前方男人的身影。
好眼熟,他叫什麼來著
啊是蘇格蘭。
是自己要殺的人。
“哢噠”他拉下了手槍的保險。
食指搭在扳機上
。
一連好幾個鮮紅的彈窗忽然冒了出來。
警告警告檢測宿主對重要角色諸伏景光有殺害意向警告警告
警告警告宿主當前處於精神控製狀態,請努力解除,停止傷害他人行為
警告宿主麵前人物為重要人物諸伏景光,殺害重要人物將導致世界線重開進度大幅後退
腦海中的電子音的音量也變大了,震得他腦袋發懵,冰冷的電子音此刻都帶上了幾分焦急。
宿主不要被控製想起來他是諸伏景光,你不是要改變他的死亡節點嗎殺了他你的精神力就要撐不住失去理智了
諸伏景光誰東雲終於捕捉到了其中的一點重要信息。
眼神透過麵前的紅色彈窗落在那個男人身上他嗎
熟悉又陌生的麵孔,一副畫麵一閃而過,東雲沒來得及抓住。
天台上靜謐無聲,扳機遲遲未扣下。
諸伏景光的視線一直停在東雲的臉上,他敏銳地察覺到東雲的不對勁。
“威士忌,你在等什麼”遠遠站在東雲身後的男人他走上前,惡狠狠道“你開不了槍,那就讓我抓他回去”
他說話時帶著明顯的關西腔。
諸伏景光轉頭看向一步步走來的男人,他認識他。
龍舌蘭。
高大的男人蓄著濃密的胡須,他原本在警惕失控的東雲,但現在他看到東雲停了半天還沒動手不耐煩了。
他笑著露出白森森的牙齒,越過東雲停在諸伏景光前方,這裡是諸伏景光哪怕想奪槍自己也能一槍擊斃的距離。
“把你手腳打斷。”龍舌蘭陰惻惻地說道,“帶回去好好審問。”
諸伏景光的心中一墜,眼中更加冷硬。
現在是兩個人,自己能在這個情況下奪過槍嗎
看到蘇格蘭臉上表情的變化,龍舌蘭哼笑起來,胡子顫動。
“那麼”龍舌蘭充滿陰冷惡意的眼神在諸伏景光的身上逡巡,“從哪隻手腳開始呢”
“就從你的左腳開始吧”槍口移動,對準了諸伏景光的右腳。
龍舌蘭的手指扣住扳機,諸伏景光的渾身繃緊。
宿主,阻止他
“砰”槍聲響起。
是槍聲安室透猛然抬頭,他的心臟正在狂跳,劇烈的不安從心底湧出,如一根根鎖鏈纏繞著要將他拉入深淵。
在前麵那棟樓的天台安室透握緊拳頭,加快了步伐。
東雲、hiro,千萬紫灰色的眼中溢滿痛苦,安室透在心中祈禱著千萬不要是最壞的情況
。
血花四濺,落在東雲的臉上、身上,他眼睛眨也不眨。
站在兩人之間的人影無力地撲倒在地,臉上的笑容甚至都未來得及收斂,眼中滿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