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趕工期,不是收割人命。
當然他也明白,如果自己堅持,工程今晚就會繼續,但崖下說不定要多幾條冤魂。
賀靈川轉頭對遊榮之道:“請遊大人進宮,向王上祈求元力調用!”
遊榮之一驚:“什……”
邊上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他也不好失態,遂一把將賀靈川扯到邊上,低聲確認:“賀島主,你說的可是元力?”
“是啊。”賀靈川一指窗外,“看樣子,這雨至少還要再下個七八天,若不用些特殊手段,蔞山路是修不好了,那麼後頭從南邊運送物料都要多繞遠路,工程進度是快不起來的。”
“可是元力乃國之重寶,拿來修路實在是……”
“好鋼就要用在刀刃上,都城東擴也是打仗,而且是許勝不許敗的大仗。你看咱都簽了軍令狀。”賀靈川正色道,“爻國近年風調雨順,更無兵禍荒亂,這樣攢備下來的元力,難道不用於國計民生大事?”
遊榮之默然。
話是很在理,但是……
賀靈川接著道:“萬事開頭難,今晚好不容易把氣氛調動到這裡,要是緊接著就偃旗息鼓,咱這場戲就白演了,工程又會乾得磨磨跡跡。遊大人,最重要的是一鼓作氣。咱要大夥兒披荊斬棘,咱自己就得先排除萬難!”
“一鼓作氣?”什麼意思?遊榮之從字麵上也能理解得差不離兒,微一沉吟就提高了音量,“讓大夥兒準備準備,我先進宮。”
說完,他就匆匆離去。
此時,宮差也收集了所有軍令狀,都交到賀靈川這裡。
他往麵前這厚厚一摞狀紙重重一拍:“好了,請諸位大人各歸各位,各履其職。遊大人應該很快就能把元力請下來。不過一點風雨,攔不住我們建城!”
他都喊了解散,但官員們並沒有馬上離開,至少有七八人圍上來,請他進一步指導自己的工作,異常謙卑。
賀靈川也是一秒切換表情,和顏悅色,風趣幽默,不再拿喬。
黃實祿也挨在他身邊,請教了一刻多鐘才離開。
外麵是長長的風雨廊,又有點像騎樓,走在底下看風吹樹搖,雨澆不到身上。
黃實祿走沒幾步,後頭就有兩個交好的官員追上來:“黃兄,黃兄,一起走。”
“快快,我還得趕去蔞山。”一出這個風雨廊,哪怕有傘也得半身濕。
一名官員就道:“黃兄,你看王上這回是來真的?真叫賀驍來管事兒?”
另一名問:“掛帥的是遊大人,他能放權麼?”
黃實祿嘿了一聲:“你倆還沒看明白?得罪人的話都是賀驍說,得罪人的事都是賀驍做,遊大人還是隻當他的老好人。”
兩名官員都長長哦了一聲,原來人家是有分工的。
“要是遊大人都自己出麵得罪人,那誰還能從中斡旋?”黃實祿咳了一聲,“這原該是汪東星汪大人的活計,結果他病了。”
“哎,薑還是老的辣。”另一名官員低聲道,“賀驍畢竟年輕,遊大人就做不到雷厲風行。”
“這跟年輕沒關係。遊大人畢竟在王廷做事,要顧慮人情世故。”黃實祿搖頭,“但賀驍無職無銜,雖然得了個勳賞,其實還是個平民,還是個異國人!他在這裡得罪人得罪得再狠,東擴項目結束後,王上隨便找個理由就能處置了他,既讓我們出了氣,又不會寒了臣民的心。”
賀驍是壞人,爻王除掉他,他們這些臣子還得感恩,稱王上慧明。
兩人都道:“還是黃兄看得通透。”
“那反過來說,接下來這段時日,王上會真地讓賀驍管事兒。”黃實祿看兩人一眼,“咱都得低頭做事,彆拿胸膛撞他的刀尖。”
這廂賀靈川離屋乘馬,去看新城工地。
邊上無人,攝魂鏡問他:“喂,遊榮之能把元力請下來麼?”
“能。”賀靈川想也不想,“他要是沒把握,離開前不需高聲提示自己進宮。元力這東西,不用在國家大事上,還能用在哪裡?眼下局勢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能想通,爻王就更能了。”
鏡子沉默了一下才道:“你今晚這是在乾啥?”
“攬權。”賀靈川笑道,“爻王默許,遊榮之也不爭,那我還客氣什麼?當然要一把攥在手裡!”
“遊榮之素來不肯得罪人,讓我來當這個黑臉。但反過來說,能管人就有實權。”爻王總不給他放權,但沒關係,隻要他賀靈川說了算,他就有實實在在的權力!
他緩緩道:“收攏了這部分權力,我才能開始下一步行動。”
話音剛落,前方夜幕劃過一道巨型閃電,猙獰如龍!
那光照亮四野,在他臉上映出一片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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