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世雙諧!
孫亦諧醒來的時候,是清晨。
他並不是被某種在他臉上爬行的小動物癢醒,也不是被初春的冷空氣凍醒,而是很普通的、在睡足了的情況下蘇醒了過來。
這當然不是因為他已經升上了天堂,而是因為此時的他正待在室內,躺在一張床上,其身上還蓋著被子。
睜眼後的孫亦諧緩緩坐起身來,開始回憶自己所記得的最後一件事。
儘管他遇難前發著燒,但記憶並沒有什麼缺失的情況,他很清楚地想起,此前自己和隼人所搭乘的貨船被倭寇劫了,隻有他倆幸存了下來,最後隼人被倭寇抓獲,而他則被扔下了海。
念及此處,孫亦諧又順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這時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燒已經退了,而且全身的關節也都不痛了。
於是,他便掀開被子下了床。
床邊就有雙鞋,他試了試,很合腳。
就像此時他身上穿的那套乾淨的新衣裳,也很合身。
在這種情境下,孫亦諧自然能猜到自己應該是被某個人或某些人給救了,畢竟衣服和被子是不會自己跑到他身上來的,所以,他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找個人問問自己的處境,順便感謝一下對方。
他所待的房間並不大,幾步便能到門口,孫亦諧推門出去後便發現,外麵還有一間更大一些的房間,正中擺著桌椅,桌上還有茶水。
沒看到便罷,看到茶水後,孫亦諧忽然就覺得好渴,他也不管那麼多,拿起桌上的茶壺,直接就用壺嘴喝了起來。
到了這個時候,他自是不會再去考慮水裡有毒之類的事情,因為這屋子的主人若要害他,趁他昏迷的時候早就下手了,沒必要去搞這些。
孫亦諧一邊往嘴裡灌著茶水,一邊就開始打量四周;他發現,這棟屋子,除了這間“客廳”和他剛才所在的那間臥房外,另外還有好幾個房間,隻是,除了廚房沒有門之外,其他幾間的門都關著,也不知道分彆是做什麼的,以及裡麵有沒有人。
掃視一圈後,孫亦諧的視線最終停留在了這間屋子對外的大門上。
為什麼他能知道這扇是出屋子的門呢?很簡單,門旁邊的兩扇窗戶此時都是斜支起來的,透過屋外照進來的光便知道那邊就是出口。
“有人嗎?”放下茶壺時,孫亦諧衝屋內高聲喊了起來。
可是他連喊了幾聲,並沒有人回應他。
孫亦諧想了想,在沒人的情況下,把救命恩人的屋子搜個遍似乎不太妥當,所以他便走向了大門,決定去屋外看看。
這不開大門還好,一開他就嚇一跳。
這屋子的門外就是台階,而且是那種沒有扶手、非常陡峭的石階,要是他想都不想就朝外邁步,沒準一個踩空人就滾下去了。
孫亦諧順著石階往下望,隻見得一條朝斜下方蔓延的道路,被兩邊的山壁夾著,曲曲折折地通向遠處。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邁步出去,拾級而下。
走了片刻後,前方終顯豁然之色,在那台階的儘頭,一片沙灘映入了他的眼簾。
此時,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來了。
孫亦諧一眼望去,隻見在幾十米開外的沙灘上,有兩道人影,正站在兩個挺大的木頭架子邊上捯飭著什麼。
他走近幾步便看清了,原來那是兩個少說也有七十多歲的傴僂老翁,在海邊曬魚。
“二位老丈!”孫亦諧走到附近,扯開嗓子叫了他們一聲。
那倆老頭兒聞聲回頭,看了看他。
隨後,個子較高的那個老頭率先說道“唷,年輕人,你醒啦。”
“嗯。”孫亦諧應了聲,“請問是您二位救了我嗎?”
“算是吧。”這時,另一個較矮小的老頭也回過頭來,說道,“我倆看你被潮水衝到沙灘上,還有一口氣,就把你撿回去了。”
“哦!原來真是二位,在下孫亦諧,多謝二位的救命之恩!”孫亦諧說著,當即作揖,深施一禮。
看到這兒可能有人要說了,孫哥這會兒怎麼這麼有禮貌呢?按說以他的教養和性格,哪怕今天是武林盟主救了他,他也最多是抱拳拱手,再來幾句“他日一定報答”的場麵話吧?
為什麼他現在麵對兩個尋常的老翁,倒是如此客氣呢?
其實您稍微琢磨一下就明白了,正因為這是兩個普通的老頭兒,根本不認識他,和他也沒有任何利益瓜葛,所以他們救他的舉動,才是最純粹的善舉。
如果今天救孫亦諧的是個知道他身份的人,或者孫亦諧在被投海之前身上的錢沒被搶光,那對方反倒有為名為利的嫌疑。
“哎舉手之勞,沒啥好謝的。”高個兒老頭隨口回了一句,連看都沒怎麼看孫亦諧,就接著捯飭魚去了。
“是啊,咱們正忙著呢,有啥事等我們忙完了再說吧。”矮個兒老頭也接道。
“那我也來幫忙吧。”孫亦諧這人察言觀色能力很強,一聽這話就知道順杆兒爬。
話音落時,他已然上前兩步,挽起袖子,麻利地抓起了一條魚,跟那倆老頭兒一塊兒捯飭了起來。
“嘿!小子,沒看出來啊,手腳挺利索嘛。”矮個兒老頭見孫亦諧上來搭手,顯得頗為意外,“你家裡也是打魚的?”
“那倒不是。”孫亦諧嘴上回著話,手上乾活兒的速度也是不減,“不過跟水產沾邊的活兒我多少都會點兒。”
“哦”矮個兒老頭聽罷,不動聲色地轉頭看了那高個兒的一眼。
兩秒後,這兩位便停下了手。
“既然這樣,那眼前這點活兒你替咱老人家乾了唄。”矮個兒老頭接著說道。
“啊?”孫亦諧也是沒想到,這兩位還真不跟他客氣,但再怎麼說,人家也是他救命恩人,年紀又這麼大了,現在對方開了口,他也不好意思拒絕,“呃行吧。”
“嘿!那敢情好!”高個兒老頭聞言,當即衝矮個兒的那位嗬嗬一笑,“那咱倆回屋歇著去唄。”
說罷,兩人轉身就要走。
“哎!等等,二位恩人,我還有話想問你們呐。”孫亦諧剛才主動提出幫忙,就是想趁著跟兩位老人一起乾活兒的功夫順帶問他們一些問題,誰知眼下這倆貨一甩手就要走,這著實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等活兒乾完了你再上來屋裡問嘛,還差這一時半刻不成?”對方回他這句話的時候,人已走出了老遠,顯然是沒打算再給他討價還價的餘地。
說來也奇怪,這倆老頭兒走路的動作看起來並不快,但晃眼之間,就已跟孫亦諧拉開了很長一段距離。
最初的幾秒,孫亦諧對這一幕也沒多想,可當他看著那兩位老者走上山壁間的台階時,有一個疑問忽然閃過了他的腦海——那石階路這麼陡、又這麼長,這倆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老頭兒是怎麼把我從海邊抬到半山腰上的屋子裡去的?
這個問題呢,有很多種解釋。
比如說,那間屋子裡的住客,其實不止這倆老頭兒,還有其他年輕力壯的人在,隻是孫哥暫時還沒遇到。
又比如說,這兩位老爺子的身子骨其實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孱弱,儘管是彎腰駝背的樣子,但力氣可不小。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倆老頭兒,其實都是隱世的高手。
這樣考慮的話,結合他們“一眨眼就走遠”的情景,孫亦諧便有點傾向於最後的一種假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