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劍庭!
室內,許聽弦看著沈奕之擺弄的棋盤,忽聞歡呼聲遠遠傳來,他起身推窗,見天已泛白,朝霞遍染,宿鳥被歡呼聲喚醒,“倏倏”撲飛。
辨識聲音傳來的方位後,許聽弦道“西南方向,是慕盟主那邊,他們擊敗了餓鬼道?”
沈奕之穩坐不動,似對眼前勝利毫不在意,糾正道“是擊退,不是擊敗,勝負不在一時,離衛無雙的醫治還有四日,現下,才剛過一夜。餓鬼道隻是退回整頓,靠著餓鬼吞神大法,他們可以更快的恢複戰力,拚消耗,正天盟並不占優。”
許聽弦不語,他手按木質窗簷,指頭已不覺在上掐出五個凹洞,沈奕之所言他亦清楚,其實何止餓鬼道,地獄道可驅使亡魂,源源不斷的消耗敵手,而畜生道身在密林中,侵襲、騷擾,更是他們拿手好戲。時間若拖長,演變成消耗戰,三方防禦中的任何一方都難占優勢。但眼下……
許聽弦轉念一想,猛然回身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帝淩天現在同樣身受重傷,又分兵襲擊青城,若能有一軍長驅直入,直上昆侖的話,或許非但能解青城之圍,甚至還有希望斬殺敵首。沈學弟,你剛才說的三處防禦中,好似少了一個關鍵人物。”
“哦?你終於猜到了,沒錯,劍中皇者,已抵昆侖。”沈奕之輕笑著,似讚,更似嘲,而手中的一枚白子,已直點入黑子腹地。
通天道中,昆侖山下。
蒼蒼莽莽的群山之祖便在眼前,雄奇險絕,高聳難測,攜著萬年不化的積雪直入蒼穹霄漢。宛如一尾延綿無儘的雪龍盤身在前,橫隔天地。
縱橫睥睨之勢,震蕩人心,讓古今多少求道之士,望高山而卻步,可當他們好不容易鼓足勇氣要攀越天峰之際,又有一條萬壑深淵橫亙眼前。
那深淵宛若大地的瘡疤,刻印在山脈之下,若臨壑而立,極目向下也不能見其底,滿目隻有氤氳迷霧滾滾翻湧,隻能聞寒風在深壑回嘯,宛若鬼吟。
雄山與深壑,潔白與晦黑,清聖與陰邪,天地自然的極端對立在此儘顯。
而與雄山深壑對峙的,是一處連綿軍營,轅門旌旗招展,獵獵翻飛,現出四個大字,上書“正天”,下書“春秋”,正是以春秋劍闕為首的一眾正天盟派門,駐紮在此處。
昆侖山是連通通天道和俗世紅塵的樞紐之一,六道惡滅在俗世紅塵中順江而下,經川蜀,直抵青城。春秋劍闕便從通天道出發,兵指昆侖。
春秋劍闕源於諸子百家,闕中自有擅長行軍布陣的兵家傳人,便見營帳排布井井有條,暗合兵法,來往人員也全無修者的驕矜,儼然如行令禁止的兵卒。
唯中軍主帥營帳門戶大開,無遮無擋,直麵昆侖,大違軍法常識,若是尋常軍隊這般布陣,無異於是將中軍暴露於危險之下,敵軍領一眾輕騎,便可突入中軍,直搗黃龍。
但春秋劍闕卻有自信,他們的中軍不需要保護,而是一柄絕世利劍,撤去其他營帳的遮擋,隻是為了讓這把劍能更快出鞘!
而這自信,源自於主賬帥位之上,端坐的那一人!
一名灰發老者盤踞位上,腰背挺拔,一雙銳利的眸子透過轅門,如劍般掃過昆侖山,鋒利的視線自下而上直衝昆侖之巔,揚首之間,傲然如鵠,好似他一個人,便能比肩這巍巍天險。
威風凜凜,沉穩如山,正是劍皇越蒼穹!
而很快,越蒼穹又闔下眼皮,垂目觀心,掩去目中鋒芒。
因為營帳中實在有些喧鬨。
春秋劍闕說是門派,實則更像是一座城池,由大大小小建築組合而成,百家諸派就在這些建築中各衍學說,其中四個最大建築的主人,便被稱作“四宇之主”,地位隻在闕主越蒼穹之下。
此次,除了“農稷莊”的莊主固守後方外,其餘三人皆隨出征,而眼下,“爭鳴殿”殿主正和“馭武宮”宮主爭論不休。
“闕主,慕紫軒那小兒屢屢冷落你,眼下正是機會,隻需我們揮劍直上昆侖,斬帝淩天於劍下,攜此斬殺敵酋之功,慕紫軒小兒的盟主之位,可便坐不穩了。”
“不可,慕紫軒哪有這般好心,先前對闕主多有戒備,若能斬殺敵酋,他又豈會將這機會讓給闕主?”
“機會非是讓的,而是爭的,眼下帝淩天受創,正是最好的時機。”
“就怕未登昆侖天險,便又有地獄道自鬼淵襲來,前後夾攻……”
“我看你是怕了帝淩天!”
“錯了,我是怕你這等莽夫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