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淵默了默，果然又繼續道：“晚膳的時候父皇喝了不少，父皇向來是克製的，他喝那麼多，是因為他今晚要在鹹寧宮歇息。”
陸芷沅眨了一下眼睛，不敢接話。
祁淵又歎了口氣，“所以我覺得父皇可憐，他明明不想在鹹寧宮歇著，但為了朝廷的安穩，不得不如此。”
“禮部的楚觀上奏章，說祭灶和元正休十四日之假，各部諸人皆不願留下值守，值守人員短缺會耽誤國事。父皇和我怎不知這是母後和楚相的計謀，他們是在威脅我們，朝廷還是楚氏說了算。但我們沒有不能硬碰硬，若耽誤國事，東秦就會生亂，突厥和柔然一直虎視眈眈，金燕和西夏也賊心不死，一旦生亂，東秦將三麵受敵，難以應付。所以今日父皇與我借贈花之命，到各部去安撫朝臣，又與母後，楚相用膳，父皇留宿鹹寧宮。”
祁淵說著，突地一笑，又沉默了。
聞春還端著茶候在書房門外，她隱隱聽到祁淵在說陛下與皇後之事，用眼神示意旁邊伺候的小丫鬟退下，自己也後退了幾步，捧著托盤肅立著。
陸芷沅等了許久，沒聽到祁淵的聲音，她疑心他睡著了，正要低下頭察看，祁淵的聲音又響起來，低低的，壓著悲涼，“堂堂帝王，卻也要曲意奉承，當真是可笑。”
書案邊的青釉蓮花香爐點著檀香，一縷輕飄飄的細煙輕輕晃動著，祁淵說話時，那縷輕煙向
他們飄了過來，到陸芷沅麵前時，煙已經很淡，她卻還是覺被嗆了一下，鼻端酸澀。
祁淵的手環著她的腰身，她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輕拍著，“東秦能有陛下這樣的帝王，是百姓之幸。”
祁淵沒有接話，隻是抱緊了她，臉貼著她的脖子，嗓音沙沙的，帶著哀求，“沅寶，答應我，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他的手勁很大，勒得陸芷沅的腰有些疼，她沒有掙紮，手搭在他手臂上不動了，他衣袖上金線雲紋壓在掌下，涼涼的，和她的指端一樣。
“沅寶，答應我。”祁淵沒聽到她的回答，又哀哀道。
“好，我不離開你。”陸芷沅溫順地應道，手往前伸，覆蓋在他手上，他素日溫熱的手，此時竟和那金線雲紋一般涼，兩人的手貼在一起，那股涼意在他們心頭蔓延著。
建昭帝如此，祁淵作為下一任的東秦帝王，又如何能獨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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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宜的慶賀之地，最終選在了城郊的化生寺，寺中的碑林旁，有一處幾十株紅梅，於雪中賞玩甚妙，且能又在寺中以安陽郡主之命為百姓祈福，祁淵和楚珮容一聽，便即刻應允。
發請帖，同化生寺的雲空大師商議，布置場地，安排護衛，雜役，選吃食，諸多的事讓陸芷沅接連忙了三四日。每議定一件事後，陸芷沅都要先問過楚珮容意見，楚珮容聽了幾件後，對她道：“你做主即可
，如有不懂再來問我，其他的就不用同我說了。”
祁淵親自去邀建昭帝，楚後和楚相到化生寺賞梅，楚後回到鹹寧宮後，詫異道：“祁淵怎會想出在化生寺為莊宜慶賀，還給上陽的貧苦老幼分發禦寒衣食？”
楚成敬坐在榻上矮幾旁，陰沉著臉，“微臣原以為他會在府中大操大辦，還想著等他操辦後，讓人上奏章，參他奢靡，不顧念百姓之苦，他如此一來，微臣的謀劃就落空了，可惡。”他說著，攥緊的拳頭用力錘了一下矮幾。
他惱怒至極，祁淵避開了他的謀劃，他就不能為楚珮芳出氣了，想到女兒被軟禁在宮中，而祁淵卻毫發無損，還如此風光，他又是一陣怒火上湧。
楚後倒是神色平靜，伸著手指看新染的蔻丹，平平地道：“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怕什麼。此事不能拿他怎麼樣，但卻可以幫我們做事。”
“做事？”楚成敬不解。
“祁泓這些時日一直推說身體不舒服，也不見人，到那日，他必定會去，你和二哥帶他多同底下人說說話，熱絡熱絡，珮妍也會去，讓他們見見麵。”楚後道。
“是。”楚成敬陰沉的臉因笑著明朗了些，但眼中的陰翳卻一直沉沉地壓著。
到了慶賀的日子，休養了許久的楚珮容仔細裝扮，同祁淵在化生寺前迎接眾人。
受邀來的賓客很多，一波接一波的，絡繹不絕，祁泓見他們忙得很，也跟著幫忙
。
趙雪櫻跟著趙濂和王氏也來了，遠遠看到祁淵，她臉色微微一紅，攏了攏披著杏紅的白狐狸毛鬥篷，跟隨父母到祁淵和楚珮容麵前，盈盈下拜。
祁淵讓他們起來，同趙濂說話，楚珮容則和王氏寒暄。
趙雪櫻慢慢抬起眼簾，悄悄望著祁淵，他頭戴金冠，身上披著石青金線雲鶴紋繡貂皮鬥篷，說話時嘴角噙著笑，目光卻依舊凜冽，俊朗矜貴，卓傲威嚴，她看得臉上一陣陣發燙。
楚珮容目光掃過她，見她如此模樣，心下微怔，收回了要同她說的話，隻向王氏淡淡笑著。
關羽舒和其母林氏也來了，看到祁淵和楚珮容和前麵的人說話，便停下腳步等著，她覺得前麵姑娘披的鬥篷和陸芷沅的鬥篷相似，不禁好奇地往旁邊走幾步，想去看是誰，沒想到恰好看到她癡癡望著祁淵的一幕，眉頭便蹙了起來。
楚珮容也看到她了，向她道：“你站在那裡做什麼？”
關羽舒從趙雪櫻身上收回目光，來到楚珮容麵前，和林氏向祁淵行禮，然後對楚珮容笑道：“華側妃和安陽郡主呢？”
她素日都是叫陸芷沅為阿沅姐姐，此刻喚作華側妃，楚珮容笑了笑，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趙雪櫻，道：“她和莊宜在裡麵玩呢。”
她們說話時，祁泓正從裡麵出來，楚珮容便對祁泓道：“九弟，你帶林夫人和阿羽去華側妃那裡。”
“好。”祁泓笑道。
有兩輛馬車過來
，車上的人下來，祁泓看到，忙轉過身，對關羽舒低聲道：“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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