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抬手撩開車簾,從禮部尚書那奢華且暗藏玄機的馬車上緩緩邁出。此時,夜色愈發深沉,四周的燈火在朦朧中搖曳,仿佛也在窺探著這場隱秘會麵背後的故事。
薑胖子一直候在不遠處,眼睛緊緊盯著馬車的動靜。
見柳林下車,他立刻滿臉堆笑,像隻忠心耿耿的家犬,小跑著跟了過來。
他雙手依舊緊緊抱著那鳥籠,籠中的小生靈在這般緊張氛圍下,瑟縮在角落,悄無聲息。
柳林腳步不停,徑直朝著自己的馬車走去,目光平視前方,對薑胖子的靠近仿若未覺。
他的神色平靜,可微微蹙起的眉頭,卻透露出內心深處的思索。
這一趟與禮部尚書的會麵,表麵上談笑風生,實則暗流湧動,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都暗藏深意。
來到自己的馬車旁,柳林利落地登上車。車廂內,昏暗的燈光微微晃動,映照著他略顯疲憊的麵容。他坐定後,輕輕放下車簾,將外界的喧囂與窺探隔絕在外。
“走吧,回住的地方……”
柳林輕聲吩咐道,聲音低沉而平穩。車夫得令,揮動手中的韁繩,馬車緩緩啟動,車輪在石板路上滾動,發出沉悶的聲響。
馬車沿著蜿蜒的街道,向著雲端之下駛去。柳林靠在車廂壁上,閉目沉思。
他回想著禮部尚書的每一句話,揣摩著朝廷對自己的態度,以及接下來該如何應對這複雜多變的局勢。
洛陽城的繁華在車窗外漸漸遠去,可他心中的壓力卻愈發沉重。
這場洛陽之行,看似是一場盛會,實則是一場危機四伏的博弈,而他,已然身處棋局之中,不容有絲毫差錯。
馬車緩緩前行,柳林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滿心都是對朝堂局勢的憂慮與對未來的籌謀。
忽然,車窗外傳來一陣輕微的氣流波動聲,他下意識地掀起車簾一角向外望去,隻見薑胖子竟施展力量浮空而行,像個忠誠的家仆一般,緊緊跟在馬車周圍。
月光灑在薑胖子略顯肥胖的身軀上,勾勒出他那小心翼翼又略帶討好的姿態。
柳林見狀,心中頓時了然。他太清楚薑胖子的小心思了,這胖子看準自己初來洛陽,想著在這短暫的停留期間,率先與自己達成合作。
他不僅想從生意往來中獲取豐厚的利益,還妄圖借著與自己的交情,在洛陽城的權貴圈子裡掙得幾分顏麵,這是既要錢又要臉的算盤。
曾經,柳林對商人的行事風格並無太多了解,初遇薑胖子時,被其熱情豪爽的表象所迷惑,以為真能結交一位誌同道合的朋友,便毫無芥蒂地與他並排而行,推心置腹。
可如今,經曆了與禮部尚書的會麵,見識到洛陽城森嚴的等級秩序,柳林對這世間的階層差距有了清晰認知。
他這才驚覺,薑胖子之前刻意隱瞞了商人世家在權貴麵前的真實地位,自己竟像個懵懂無知的孩童,被蒙在鼓裡。
回想起之前與薑胖子相處的種種細節,柳林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被欺騙感。
他並非是個拘泥於身份地位、講究繁文縟節的人,向來不喜歡將人劃分三六九等。可薑胖子這種刻意隱瞞、利用自己無知的行為,著實讓他感到不舒服。
他覺得自己的真誠被玩弄了,信任被辜負了。柳林微微皺眉,放下車簾,心中暗自思忖,待回到住處,定要與這薑胖子好好清算一番,弄清楚他到底還有多少隱瞞之事,往後又該如何與他相處,畢竟在這錯綜複雜的洛陽城,多一個朋友或許並非壞事,但若是個心懷不軌的“朋友”,那可就如同身邊埋了顆定時炸彈。
馬車在夜色中緩緩駛回住處,車輪與地麵摩擦發出沉悶聲響,似在訴說著一路的疲憊與複雜心情。
到了門口,車身穩穩停下,車夫迅速跳下車,恭敬地拉開了車門。柳林麵色平靜地踏出車廂,目光下意識地掃向一旁。
隻見薑胖子正局促地站在那兒,身影在昏黃的門燈下顯得有些單薄。他的雙手緊緊抱著鳥籠,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像是抱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一個鬼族戰士麵無表情地走上前去,他身形高大,黑袍在夜風中微微飄動,周身散發著一股冰冷的氣息。
他伸出手,聲音低沉而不帶一絲感情:“把鳥籠交出來。”薑胖子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將鳥籠往懷裡又緊了緊,臉上露出一絲慌亂與不舍,囁嚅著:“這……這……”
就在這時,鳥籠子裡一直安靜如雞的小黃鶯,突然周身光芒一閃,幻化成了一個小小的人形。
她身著鵝黃色的羽衣,模樣嬌俏,此刻卻柳眉倒豎,對著薑胖子破口大罵:
“胖子,你還要不要臉?我可是我家掌櫃特意送給柳大人的禮物!我的生死,自然由柳大人定奪!你抱著我不撒手,算怎麼回事?”
她的聲音清脆卻充滿了憤怒,在這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尖銳。
薑胖子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像被人當眾扒光了衣服一般尷尬。
他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卻又一時語塞,眼神中滿是糾結與不甘。
他心裡清楚,這鳥籠裡的小生靈,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他拉近與柳林關係的“法寶”,一旦交出去,他感覺自己似乎就失去了某種倚仗。可麵對鬼族戰士冰冷的目光和小黃鶯的怒斥,他又深知自己理虧。
柳林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原本對薑胖子的那點不滿,此刻在看到他這般狼狽模樣後,竟莫名地消散了幾分。他微微歎了口氣,走上前幾步,輕聲說道:
“薑胖子,把鳥籠給我吧。”
他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量。薑胖子聽到這話,身體微微一顫,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緩緩鬆開了手,將鳥籠遞給了柳林,同時囁嚅著:
“柳大人,我……我……”
柳林沒有理會他,接過鳥籠,目光落在那小人形身上,神色複雜,似乎在思考著接下來該如何處置這一切。
柳林接過鳥籠,目光從薑胖子那窘迫的臉上掃過,心中暗自思忖。他確實有意與益州開展貿易往來,益州素有“天府之國”的美譽,物產豐富得令人咋舌,一旦達成合作,無論是對幽州的民生,還是對自己的勢力發展,都將大有益處。可眼前這薑胖子,心思太過活絡,若不加以敲打,日後難免生出變故,甚至可能壞了大事。
思索間,柳林心中已有了主意。他微微抬起頭,目光看向薑胖子,輕輕點了點頭,吐出兩個字:“進來。”薑胖子聽到這話,原本低垂的腦袋瞬間抬起,眼中閃過一絲驚喜,猶如在黑暗中看到了曙光,忙不迭地跟在柳林身後,腳步急促得差點一個踉蹌。
踏入驛館,這是朝廷特意為柳林安排的住所,一座獨立的小樓,靜謐而又透著威嚴。樓裡樓外,皆是柳林的奴仆,他們各司其職,有條不紊地忙碌著。那些新來的妖族侍女,在蘇梅的帶領下,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目光時不時投向薑胖子,掩嘴輕笑,眼神中滿是戲謔。
薑胖子對此並非毫無察覺,可多年在商場摸爬滾打,周旋於官場之間,他早已習慣了這種被人輕視、嘲笑的目光。在他看來,這些都不過是過眼雲煙,真正讓他在意的,是柳林的態度。此刻,柳林自顧自地走進內室,對他不聞不問,這讓薑胖子心中湧起一陣不安。
他站在原地,手足無措,眼神中滿是焦慮與期待。這麼多年的經商生涯,他在那些官員麵前受儘了窩囊氣,被呼來喝去,尊嚴掃地。但柳林不同,從相識之初,柳林便將他當作平等之人對待,這讓薑胖子感受到了久違的尊重。也正因如此,他才如此渴望與柳林建立長久的合作關係,此刻最怕的,便是失去柳林的信任。
薑胖子咬了咬牙,決定主動打破僵局。他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朝著柳林所在的內室走去,心中默默想著,無論柳林如何責難,他都要努力挽回這段關係,為自己,也為家族的未來,爭取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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