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並未將適才那番鬨劇放在心上,他本就不屑去探究其中彎彎繞繞。在他看來,善念的萌生與付諸行動,不過是隨心而為,做了便是做了,無關結果;沒做,也無需介懷。那些在他眼中,不過是螻蟻的悲歡離合,好與壞,皆難以掀起他內心的波瀾,他自是不會在乎。
行於洛陽的街道,夜色如墨,濃稠地化不開。街邊的燈籠散發著昏黃的光暈,將他們的身影拉得悠長。柳林腳步悠然,神色間透著幾分感慨,悠悠開口:“這洛陽,表麵繁華似錦,可繁華之下的燈下黑,百姓生活如此困苦,實在令人心酸。”聲音低沉,裹挾著一絲歎息,消散在夜色裡。
霍三緊跟其後,目光堅定地看向柳林,語氣誠懇且充滿敬意:“大人,這天底下官員眾多,富庶之地也不少,可真正將老百姓當人看,願意分一口吃食給他們的,唯有您柳大人啊。”這話如同在寂靜湖麵投入的石子,激起層層漣漪。
柳林聽聞,嘴角微微上揚,雖未言語,但那眼神深處一閃而過的笑意,泄露了他內心的些許愉悅。這份被下屬認可的滿足感,如同春日暖陽,溫暖卻不張揚。
一旁的蘇梅靜靜地聽著主仆二人的對話,心中似有一扇緊閉的門被悄然推開。回想起剛投身柳林麾下之時,她對霍三滿心都是輕視。那時的霍三,辦事風風火火,思慮也算周全,可舉手投足間總有三分土氣。
堂堂幽州刺史的大管家,衣服上常常褶皺橫生,甚至有時還粘著上一頓的菜湯,這在自幼接受嚴苛訓練的蘇梅眼中,實在是難以理解,更配不上國公府大管家的名號。
在蘇梅的認知裡,女子投身公侯人家,最大的期許便是在後院擁有一方屬於自己的小院子。即便身為妖族,若能成為主人的入幕之賓,那也算是有了安穩的後半輩子。
長久以來所處的環境,讓她養成了“你不害彆人,彆人便要害你”的處世觀念,所以她率先向霍三發難。加之聽聞霍三有個妹妹霍雨,常被柳林派出去辦事,雖二人碰麵不多,蘇梅卻始終將霍雨視作潛在的威脅。
然而此刻,聽著主仆二人的交談,蘇梅心中泛起彆樣的思量。她意識到,這位大管家遠非表麵那般簡單。
那些看似疏忽的細節,或許並非他能力不及,而是源於內心的質樸,更是因為他深諳自家主人的喜好與脾性。
想到此處,蘇梅不禁對霍三多了幾分審視與思索,眼神中也少了幾分往日的輕視。
幾人在夜色中緩緩前行,一路上,洛陽城的夜景如夢如幻。
街邊酒肆茶館燈火通明,喧囂聲此起彼伏,與黑暗的夜色形成鮮明對比。
樓閣的飛簷在月光下勾勒出優美的輪廓,遠處的河流波光粼粼,宛如一條銀色的絲帶蜿蜒而過。
不知不覺,他們來到了住處門口。那隻彆人送的小黃鶯正靜靜地站在窗簾底下,尚未化作人形,依舊是一隻小巧玲瓏的黃鶯。見柳林歸來,它歡快地嘰嘰喳喳叫個不停,聲音清脆悅耳,打破了周遭的寧靜。
柳林停下腳步,抬手在空中輕輕比劃了一下。小黃鶯似是心有靈犀,撲楞著翅膀,輕盈地從窗簾上飛起,穩穩地落在柳林的手指頭上。
柳林溫柔地摸了摸它柔順的羽毛,眼中滿是慈愛,輕聲說道:
“小家夥啊,過不了多久,我們便要離開洛陽了。幽州地處苦寒之地,你若向往自由,我今日便放你離去;你若願跟著我,往後可就得去那苦寒之地受苦了。”
柳林這話語之中多了幾分平靜和思索,不得不說,他自從在洛陽見識了繁華以後,他的心境倒是平和了很多,就好像井底之蛙看到了天,那他想到的就是如何跳出井底,而不是在這淤泥枯井裡稱王稱霸!
柳林就是如此,大晉天下十三州,土地和土地之間的差彆也是天差地彆,積攢實力,這才是他如今最應該做的事情!
而此時小黃鶯在柳林的手心裡乖巧地打了個滾,刹那間化作一個小小的人形。
她身著鵝黃色的羽衣,身姿嬌小可愛,眼眸中閃爍著楚楚可憐的光芒,帶著哭腔說道:
“主人,您可千萬彆拋棄我。在這洛陽,我不過是他人眼中的一口吃食,可在您這兒,我是被寵愛的小寵物。您去哪兒,我便跟到哪兒。”
聲音軟糯,但是卻帶著堅定。
柳林無奈地搖了搖頭,眼中滿是寵溺,隨手將小黃鶯遞給蘇梅,說道:
“以後你便好生養著她,我煩悶的時候,就把她帶出來,讓她給我解解悶兒。”
蘇梅接過小黃鶯,微微頷首,心中對柳林的這一安排有了彆樣的感觸,也隱隱覺得,自己在這個新環境裡,似乎正慢慢融入,開始理解這裡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