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氣氛壓抑得近乎窒息,李豐和父親李崇儒相對而坐,眉頭緊鎖,臉上寫滿了無奈與彷徨。
燈光昏黃黯淡,在兩人臉上投下濃重的陰影,好似也在為他們此刻的困境而哀傷。
“爹,我真是沒了主意。”
李豐長歎一聲,聲音裡滿是疲憊與無助,他的雙手無力地搭在膝蓋上,眼神空洞而迷茫,
“咱們前怕狼後怕虎,不是因為沒學問,實在是從小窮慣了,沒見過這些事兒,不知道咋應對啊。”
他苦笑著,笑容裡透著無儘的苦澀,“我現在剛有了這來之不易的地位,心裡患得患失,做事難免畏畏縮縮,也怕一著不慎,幾代人的心血就全毀了。”
李崇儒緩緩點頭,他的手輕輕摩挲著下巴上花白的胡須,神情凝重:
“兒啊,不怪你。咱一家苦了這麼多年,好容易盼到今天,誰都不想輕易冒險。那些個鄉下無賴,咱犯不著跟他們拚個魚死網破,不值當。”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透著深深的無奈。
父子倆又沉默了許久,像是在積蓄勇氣。最終,他們相互對視一眼,站起身來,準備出去先穩住那些貪婪的親戚。然而,當他們打開門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讓他們都愣住了。
隻見一個相貌耐看的女子,身著華麗宮裝,正嫋嫋婷婷地從門外走進來。
女子身姿婀娜,舉手投足間散發著一種優雅的氣質,與這破舊的小院格格不入。她的麵容柔和,眉眼間透著聰慧與靈動,一雙明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四周,看到李豐父子時,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溫婉的笑容。
李豐和父親麵麵相覷,眼中滿是疑惑。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子是誰?她為何會在此時來到這裡?種種疑問在他們心中盤旋,原本就複雜的局麵,此刻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隨著金鈴兒蓮步輕移踏入院子,那十幾個隨從弓著腰、步伐整齊地跟在她身後魚貫而入。
隨從們神色肅穆,周身散發著訓練有素的氣場,讓原本喧鬨得像炸開了鍋的院子瞬間安靜下來,好似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齊刷刷地聚焦在這位不速之客身上。
金鈴兒一雙明亮的眼眸瞧見從屋內走出的李豐時,瞬間亮了起來,就像夜空中閃爍的星辰,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甜美的笑容,那聲音清脆悅耳,恰似山間清泉淌過鵝卵石:“你就是老爺和公主殿下許給我的夫君嗎?”
李豐一下便明白了她的身份。眼前的金鈴兒,氣質如蘭,溫文爾雅中又透著與生俱來的威嚴,她說話時嬌俏動聽,可那骨子裡的冷漠與疏離,仿佛一層無形的屏障,拒人於千裡之外。
然而奇妙的是,當她看向李豐的刹那,這層屏障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藏在眼底的一抹羞澀與溫柔,眼神中滿是期許。
李豐站在原地,一時有些發愣。原本他滿心想著,主公賜婚,定會挑個良辰吉日,用八抬大轎將妻子熱熱鬨鬨地抬進家門,又或是自己率領著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風風光光地去刺史府迎娶。
畢竟,這女子哪怕隻是公主身旁的侍女,那也是從大世家旁係中萬裡挑一選出來的出類拔萃之輩。
能嫁給自己,實在是自己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再瞧金鈴兒身上隱隱散發的氣息,已然修煉到了合一境界。
李豐心中不禁暗自驚歎,看她模樣,不過豆蔻年華,這般年紀就有如此高深的境界,那修煉天賦簡直不敢想象。
如此聰慧之人,日後若有了孩子,又該優秀到何種地步?
李豐越想越激動,一顆心像揣了隻兔子般怦怦直跳,手腳都不知該如何擺放,想躬身行禮,又想起自己是她的夫君;
想心安理得地受她一禮,卻又覺得兩人身份懸殊,實在不妥,整個人窘迫得滿臉通紅。
金鈴兒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在眾人的注視下,蓮步輕移,帶著護衛款步走到他身前,微微欠身,姿態優雅,聲音輕柔卻又不失端莊:“金靈兒見過夫君!”
李豐的父母站在一旁,看著眼前這一幕,眼眶瞬間濕潤,心中滿是欣慰。
老爺子李崇儒激動得嘴唇都微微顫抖,眼眶泛紅,雙手背在身後,不住地點頭,卻因禮法不敢輕易上前。
李豐的老母親可顧不上那麼多,幾步上前,一把拉住金靈兒的手,左看右看,嘴裡念叨著:
“好閨女,可算把你盼來了!”
金鈴兒微笑著,任由老母親拉著,還輕輕拍了拍老人的手背,眼中滿是溫柔:
“母親莫要這般客氣,以後靈兒就是李家的人了。”那聲音裡透著真誠與親切,和對旁人的態度截然不同。
安撫完兩位老人,金鈴兒轉過身,看向院子裡那些剛才還囂張跋扈,此刻卻麵麵相覷的親戚們。
她嘴角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眼神卻瞬間冷了下來,聲音清脆卻又帶著絲絲寒意:
“我叫金鈴兒,是公主身旁的貼身丫鬟,由我家老爺柳林柳大人和公主殿下賜婚,嫁給了李豐。以後大家就都是同族了,還請諸位多多照拂啊!”
這看似溫和的一句話,卻像一道驚雷,在親戚們中間炸響。
剛才還滿臉貪婪、盤算著如何從李豐這裡撈好處的族老們,此刻臉色驟變,原本上揚的嘴角瞬間垮了下來,眼神中滿是驚恐與敬畏。
那個尖臉長老,臉上的肌肉不受控製地抽搐著,原本挺直的腰杆瞬間彎成了蝦米,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
胖長老的嘴巴張得老大,肥碩的身軀像篩糠般微微顫抖,臉上的橫肉都跟著哆嗦。
眾人忙不迭地起身,腰彎得幾乎貼到地麵,恭恭敬敬地行禮作揖,哪裡還有半分剛才的傲慢與無禮,活脫脫像一群做錯了事的小廝。
金鈴兒那拒人千裡之外的冷傲,仿佛是與生俱來的一層冰霜鎧甲,將她包裹得嚴嚴實實。她站在那裡,身姿挺拔,下巴微微上揚,眼神中透著一種不容侵犯的凜冽。說話時,聲音清脆卻又仿佛裹挾著絲絲寒意,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間冷冷吐出,讓人不敢輕易靠近。李豐瞧著她,心中暗自感慨,這樣的冷傲,自己就算學一輩子,怕也是難以企及。
彆看金鈴兒如今隻是個侍女,可她的出身也不容小覷。她的父親是洛陽朝廷中的員外郎,雖說官職不算顯赫,但也出身妥妥的書香門第。隻可惜她並非嫡女,在家中沒有足夠的話語權,才被送到宮中做侍女。在那個充滿機遇與風險的地方,大家都抱著一絲僥幸,若是能被皇上寵幸,那便是一步登天,就算沒有這份運氣,也不過是回到原點,沒有什麼損失。
後來,她跟著小公主司馬鳶兒嫁到了幽州。在國公府那藏龍臥虎的地方,侍女如雲。比她聰明伶俐的,比她容貌出眾的,比她手段高超的,大有人在。在那個大染缸裡,稍有不慎,一點小錯就可能招來殺身之禍,不少聰慧過人的女子都因此命喪黃泉。金鈴兒在其中摸爬滾打,漸漸看清了局勢。她已經十九歲了,青春不再,在國公府中想要再進一步,難如登天。
於是,當聽說有這麼一門婚事的時候,金鈴兒果斷向小公主司馬鳶兒請願,主動提出要離開國公府嫁人。小公主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不僅給了她十幾個粗使婆子,還陪嫁了一大筆豐厚的嫁妝。金鈴兒在新房裡滿心期待地等了許久,卻遲遲不見自己未來的夫君。派出婆子一打聽,才知道自家夫君和未來的公爹公婆被一群親戚堵在家裡,陷入了困境。
心急如焚的金鈴兒一刻也不敢耽擱,立刻帶著隨從風風火火地趕來救場。她踏入院子的那一刻,就像是一道光,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給李豐一家帶來了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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