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石英雄記!
話說狄帆離了吳記綢緞莊,出老城南門,右拐,到了郊外的一個村莊。這裡是楊家村,很少有人知道,即便是老城的人,知道的也為數不多,但也有一百多戶人家,四五百人。路邊有一塊石牌,名楊家村。狄帆隻看到乾涸的稻田裡,稀稀落落有幾個農忙的人,無精打采的。而種地的人們,就更少了,都挑水上山的。狄帆放下鋤頭,心想正當農忙時節,且剛過了辰時,楊家村的人如何這般沒精神,連乾活的人都這麼少。思想未定,狄帆先往楊家村裡長的家而去。
楊家村裡長自然姓楊,在家排行第五,人喚作楊五郎。他本是太原人士,為避戰亂才來了老城地界,在楊家村落腳。狄帆到時,將鋤頭放在一旁,但見一身粗布衣服,斜紮著一束頭發,露出一顆大門牙,臉麵黝黑,中等身材,而立之年,他便是楊五郎。
此時,楊五郎正站在高高的凳子上,手舞足蹈,雙手合攏抱拳,還時不時得往裡吹氣,口中重複高呼“買大押大,買小押小,放定離手!”周圍一群人圍著,有的想再贏一把,把昨天輸的錢都撈回來;有的想該翻本了,該翻本了;有的想今天不輸就好了,隻圖個開心;有的並不賭錢,隻是圍觀。
狄帆笑了,心想大夥不去務農,原來都是跟著齙牙兄弟在賭色子。待大家都買定了,五郎再往手中吹了一口氣,便把色子拋在桌子上,有三顆。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色子轉,不知有多少人期待著色子最終的點數,不知多少人期待著開大或者開小??????真的是乾涸的土地期待著傾盆大雨。
自然的,結果都是讓少數人滿意。一局結束,楊五郎特喜歡看大家的表情,在人群中發現了狄帆,對大夥說“今天就玩到這裡,這錢是誰輸的就來拿走。”眾人蜂擁而上,把錢給分了,然後散去。
楊五郎馬上從凳子上跳下來,向著狄帆稽首施禮,說“拜見大哥。”
狄帆大笑,快速扶了五郎起身,說“好兄弟,論年歲,該我叫你大哥,還跪拜,再這樣可不認你這兄弟了。”
楊五郎也是高興,起身,並沒有說話,右手一拳衝著狄帆的腹部打去。狄帆不慌不忙,因知道楊五郎就愛和他比劃兩下。狄帆腹部一縮,右手指向他的支溝穴與外關穴之間,同時左手拿過他陽池,按住大母指,一個翻手。楊五郎亦不驚慌,雙腳借力,將身體一轉,又一腳踢向他的膝蓋。狄帆沒有放開楊五郎的右手,也雙腳借力,向前一個翻身,恰好站在他的天靈蓋上。此時楊五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還好狄帆沒用多少勁。正是男兒不擦眼淚,好漢不說疼。隻見楊五郎左手一拍地麵,立身而起,雙腳著地,將狄帆頂向天空。正欲反擊,狄帆已鬆了他的右手,跳了下來。
狄帆隻說“服不服?”
見他還沒說話,狄帆就笑著一個箭步衝向他,左手貼著後背,右手擺出格擋之勢。楊五郎不知道狄帆會出什麼招,便氣成丹田,運氣內勁來。狄帆見此,開雙掌。自然,楊五郎也不示弱。一時間,二人拚起內功來。因徐貞時常提點混元內功的上乘心法,狄帆自己也每天練習,每隔一段時間,內功都有進步。而楊五郎呢,混於鄉野,多有吃喝玩樂,酗酒釋賭,內功能不退步就不錯了。兩相對比,結果就顯而易見了。狄帆見楊五郎滿臉通紅,有些支持不住的樣子,就作出了收功的架勢。二人就此作罷。
過了一會,五郎緩過神來。狄帆接著說“還服不服?”
楊五郎知道狄帆內力精進不少,笑著說“大哥就是大哥,我服了。”
狄帆說“不管你服或不服,我問你些事,隻要你如實回答,我就服你了。”
“大哥儘管問!”
狄帆問道“老城一向多雨水,為何時下楊家村附近田地如此乾涸?”
楊五郎歎了口氣,說“哎……大哥有所不知,近年來,那些個王八羔子總喜歡我打你,你打我的打仗,荊南王把上遊給堵起來,以備不時隻需。同時啊,那個錢胖子給的種子有一半是半熟半爛半黴的,所以田地乾涸,苗子也不好,今年種出來的還不夠交租呢。聽說錢胖子家裡的豬圈都有酒肉臭著,真浪費!而我們楊家村的人恐怕會因為餓死、凍死而讓白骨都堆在路邊上了。哎……看來今年也不是個好兆頭,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錢胖子就是前麵所說的錢家莊的莊主錢萬貫。
狄帆深感天公不作美,人間又有此不公之事。楊五郎見此情景,不知所措,吱吱嗚嗚地說“大哥不必憂傷,上回得大哥幫襯,我們楊家村不是過了個好年嘛。”
狄帆知道他話裡有話,說“年租的事,今天就可以辦了。但不知道楊家村還能維持多久?”
楊五郎拍拍胸脯,說“隻要免了今後兩年的年租,以後大哥一句話,五郎我上刀山下火海,絕不皺眉!”
之前狄帆找錢萬貫商量,已經免去了楊家村去年的年租。不曾想楊五郎說連今年明年的年租也要免了,但都是兄弟義氣,狄帆說“這個沒有問題。隻是這斷流的事,現在還不好辦。”
楊五郎笑著說“原來大哥早有了盤算,能先解了這燃眉之急就已經好到非常了。”
狄帆和楊五郎又說了好些話,都是關心楊家村和楊家百姓的事。到了中午,在楊五郎家喝了酒,吃了飯之後,狄帆便告訴楊五郎如此這般做。隨後,狄帆用鋤頭挑了楊五郎家裡的兩桶水,都是裝滿的,向著楊家村最裡麵的住戶去了。
楊五郎雖然這個時候說了上刀山下火海之類的話,但幾個月後,為了貪圖一時的安逸和富貴,他就忘了,也把兄弟情義拋在了腦後。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