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傍晚,薑芷夏和其餘十一人盛裝打扮,圍著麵紗,坐在明輿上被一眾人抬著送到山林裡。
臨去時,那鰥夫家的姑娘泣不成聲,緊握著她的手讓她彆去。
她反過來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放心,我說沒事就沒事。我的身家性命就交給你了,記得救我。”
那姑娘抿著嘴,堅定地點頭,“就算沒有人去,我和我爹也會去的。”
“嗯。”
她笑著摸了摸她的臉,帶著眾人一起進了山。
等到深山中央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寂靜的山林中隻回蕩著人群踩在落葉上發出沙沙的聲。突然,一陣冷風掠過,眾人手中燈籠被吹得七搖八晃。燈光忽明忽暗,人群發出一陣騷亂。
“莫慌。”薑芷夏抬手示意他們安靜,“往年就是送到這裡嗎?”
“是,姑娘!”一人回道:“之後我們就離去了,後麵不得而知。”
她一揚下巴,“行,你們走吧。”
眾人會意撤了明輿轉身下山,可他們沒走多遠便隱藏在附近的山林中……
原地隻剩薑芷夏等十二人,他們背靠背圍成一個圈,警惕地看著四周。霎時,又一陣陰風席卷而來。風勁十足,刮得眾人睜不開眼……
不過這風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眼間便消散了。
風停時,眾人再度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站在一處洞穴內。
可不同於彆的山洞幽暗昏沉。這裡光線明亮,內裡布置與一個尋常人家的居所彆無二致,甚至還在地上鋪了木板。牆壁上掛著幾幅簡單的畫作,上麵畫著不同的女人。
洞府的一角還擺放著有一張木質的雙人床,上麵擺放著兩個鴛鴦枕頭,枕頭上好似有人睡過的痕跡。
然而,這看似溫馨的地方卻夾雜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就在這時,一陣低沉的笑聲伴隨著鈴鐺的響聲從洞穴深處傳來。
燭光的照耀下,眾人清楚地看見一人穿著喜服朝他們走來。那人正是他們所熟知的寫符的道士。
他懷抱著一個蓋著紅蓋頭,身穿新娘衣服的人,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木床上,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溫聲說道:“很快你又能動了。”
“原來神也是你,鬼也是你。”薑芷夏摘下麵紗,“我原以為你是為了複活你的妻子才甘心做了城隍仙的走狗,幫他尋香火。現在才知道從頭到尾都隻是你一個人。”
道士癡迷地望著身邊穿喜服人,自顧自地說道:“姑娘聰明伶俐,和我妻子不相上下。當年她隻和我見了三次麵便猜到我是神仙。她溫婉,聰慧,總是能猜到我在想什麼。我愛她,即便違抗天條也要和她在一起。隻是可惜她身子不好,與我相伴二十年就去了……”
他悲傷地說道:“我法力低微給她輸不了多少靈氣;地位不高也求不來仙藥,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
“所以你禍害當地百姓,為的就是用彆人的魂魄養她,讓她複活?”
“是。”他毫不猶豫地承認,並且轉頭看向她,眼睛甚是明亮,“姑娘不是神仙,也不是修道之人,竟然能和她一樣猜中我的身份,實在難得。”
“不難得。”她說:“你在凡間多走走,像這種“龍王爺賣傘”的事情多的是。我曾經還見過受百姓供養的紅仙其實就是剝皮的血魔呢。
不過你比他狡詐些。你怕殺人太多引來眾怒便用城隍仙的身份哄得當地每年給你獻祭十二個姑娘,給他們留下一線活下去的希望;還知道利用有限的符咒分化百姓,不讓他們聯手。你很清楚他們隻要能湊活地過下去,團結不到一起便對你造不成威脅。而你不僅能得香火,還能得魂魄。”
“沒錯。”他起身向薑芷夏走來,忽略其他人眼中的怒火,對她柔聲道:“不過從今晚過後,待卿大王就會消失,以後隻有城隍仙。因為我終於找到一個我妻子的完美替身了。”
“你說什麼?”
“你就是我妻子。”他伸手要去摸薑芷夏的臉頰,被她躲開。他癡癡地說:“你和她的性子一模一樣,長相也一樣。你就是她的轉世。我不用再從彆人身上去找你的痕跡了。”
他說著,一甩衣袖掀開了床上坐著那人的紅蓋頭。
眾人驚得倒吸一口冷氣。這蓋頭下是一張破碎的臉。它的五官皆是拚湊出來的,上麵用針線縫合在一起。這人沒有呼吸,但詭異的是眼睛卻在動。
“她的魂魄已經被帶走送入輪回。我找不回她,隻能重新做一個她。”他說道:“我每年找十二個跟她相像的人,再用她們的臉拚出她的模樣。隻可惜我拚了這麼多,也隻拚出她的臉卻拚不出她的魂魄。到頭來她隻是個會動的木偶,不會笑也不會哭,甚至還拚出了一隻妖怪。”
“你是說你複活你妻子的方式是把那些的人肉身和魂魄撕裂再重新拚湊到一起?”薑芷夏怒道:“你知不知道你是什麼身份?”
“正因為我是神仙我才要怎麼做!”他陡然變了臉,指天罵道:“我勤勤懇懇,守護一方百姓,到頭來卻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這是上天欠我的!是那些凡人欠我的!要是他們沒有去拜佛,而是一直供奉我。如果我法力高強,就能救她了……憑什麼我失去了心愛的人,還要讓他們好好活著?我的痛苦他們也要嘗!所有人都要去給我妻子陪葬!”
薑芷夏原本隻是冷笑,而後笑聲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