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我們可能不會再見了!
教學區全黑了,隻有少許路燈在雨中隱隱綽綽。黑夜裡的雨是黑色的,傘也是。雨滴打在房頂上,打在雨傘上,打在地上,地上是數不清的圈圈圓圓。轟轟隆隆嘩嘩啦啦,暴雨的聲音是極大的,蓋過了世間一切響動。可是雨中的人是聽不見雨聲的,是仿佛進入另一個時空的安寧,是內心的安寧。裴衝右手撐著傘,袁野抱著書包走在他的右邊。最開始,裴衝走一步,袁野要走兩步,男生的步子總是要大一些,而且總是比女生快一些,當他看到袁野幾乎是要一溜小跑才能跟上時,輕輕歎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放慢了自己的腳步。
教學區到寢室是有些距離的,兩個人的鞋子已經濕透了。周圍是一望無際的黑,但是偏偏,偏偏袁野能看清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沒有任何圖案的,一條卡其色休閒褲被卷起了褲腳,她還看到那撐著傘的手,筆直而修長,手背上的經脈清晰可見,手指甲是修整得乾乾淨淨的,一把傘想必並不太重,可是從握的力度來看,似乎用了很大的勁。撐傘的那隻手似乎是僵硬的,一動不動,從手指到手肘再到右肩。兩個人在雨中,沒有說話。除了雨聲,不再能聽見其他聲音,走著走著,全世界都安靜了。腳在水裡踩過的聲音,還有裴衝粗重的呼吸聲。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顫動的心房帶動全身,所以他撐傘的手儘量離自己的身體遠一點,手臂用力的保持傘不產生一絲微晃。他怕袁野如果碰到他的手,手臂,就能輕易感覺到他的心跳的是有多快。
就這樣一直走,一直安安靜靜的走。袁野覺得如果一句話都不說,還是挺尷尬的,可是該說些什麼呢?快要看到宿舍樓了,袁野突然想起了什麼,站住了,轉向裴衝,仰著頭問道“那個西瓜不會是你送給我的吧?”裴衝聽到後,愣了一秒,也轉了過來,他看到袁野的頭到他胸膛的位置,他看到袁野被風吹的有些淩亂的頭發,他看到她正望著他,她的眼睛是那麼的清澈純粹,像密林深處的一汪泉,睫毛撲閃之間,像是芭蕾舞演員黑色的裙翩翩漾開,下眼瞼睫毛舒展開去,仿佛一顆晶瑩的淚珠就要順勢落下,讓人情不自禁想伸手去捧,去捧起她的臉頰。鼻頭微微翹起,像一隻溫順的小狗。稀鬆的劉海像一道霧紗的窗,窗裡的美要人貼近,貼近後為了看得真切。
她仰著頭等著答案。此時,快三年了,她也終於看清了他的樣子,濃濃的眉,單眼皮,直挺的鼻梁,厚厚的嘴唇,完美的下頜線流暢而硬朗,她看到他上下滑動了一次的喉結。
“喂,是你嗎?袁野?袁野!”聽到熟悉的聲音,袁野循著聲音的地方向望去,看身形,再熟悉不過了,是劉曉,正穿著睡衣包著頭發,撐著傘準備從寢室往外走。“劉曉!”袁野向她招了招手,而後轉過身來,仰起頭,盯著裴衝地眼睛輕聲說“那我先走了哦。謝謝你。”說著大步衝進雨中,很快就和同樣跑著前來的劉曉會合了,她一把摟住劉曉“呀,你是專門下來接我的嗎?”“你這不廢話嗎?這麼晚了還不見你回來,我怕你沒帶傘。”袁野親了一口劉曉,說“我家親愛的最愛我了!”劉曉一麵嫌棄地揩著袁野親過的地方,一麵笑著說“滾。”
兩個人走到宿舍門口,劉曉大叫了一聲,袁野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原來劉曉腳上隻有一隻人字拖,另一隻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剛才的狂奔。於是夜深人靜時,有兩個女生正掉轉頭去,手腳並用,在沒過腳背的水裡劃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