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煦到了保慈宮後,幾乎沒有費任何力氣,就讓兩宮同意他召見司馬光。
因為趙煦通過日拱一卒的辦法,已經成功的讓宮裡宮外,都習慣了他時不時的召見大臣獨對。
事情就是這樣的。
趙煦第一次單獨召見、接見大臣。
兩宮擔心他做不好,朝堂上的宰執也擔心他出洋相。
所以,他第一次順利的召見了沈括後。
朝野都是紛紛吹捧——我大宋興盛有期!
到現在所有人都麻木了。
也都習慣,並接受了趙煦時不時的單獨接見大臣,甚至給大臣安排工作、給大臣下令讓他辦事,都已經不再會掀起波瀾。
就連汴京人也習慣了。
汴京新報,時不時的刊載一下——官家今日崇政殿召見。
很多人都是哦了一聲,就把眼睛挪去看三國,或者看看今天胡飛盤又說什麼話了——他會不會否定自己昨天說過的話?
這可是現在汴京人的生活樂趣。
不過呢,趙煦還是認認真真的,規規矩矩的做好他的細節。
每次召見大臣前,都和兩宮商議,召見後,也會來彙報一番。
有事情先商議好,得到同意再做。
這既是表明他的態度,也是他能夠日拱一卒,而沒有引起任何不良反應的根本原因。
得了兩宮同意趙煦就當著兩宮的麵,讓石得一去通見司,將傳召司馬光後日入宮獨對的旨意下達。
至於為何選擇後日?純粹是趙煦需要調整一下心態。
……
司馬光激動的接過了通見司送來的許他後日上午,崇政殿陛見獨對的詔書。
他立刻麵朝福寧殿方向,再拜頓首:“老臣司馬光,恭遵旨意!”
他已經知道,天子是在看了他的上書後,就立刻去了保慈宮,向兩宮請旨的事情。
皇恩浩蕩!
“官家果然是信老臣的!”司馬光在心中歡喜不已。
心中那少少的擔憂,已經不翼而飛。
因為他知道,隻要他能讓官家信任他,並接受他的道。
那麼,王安石就算能贏了現在的他,也絕贏不了將來!
官家一旦親政,隻要念及他司馬光的赤誠肺腑之言,采納他的忠貞之見。
那麼天下大治,四海升平,隻在眼前。
於是,司馬光回家後,就開始整理那些他這些日子來一直在整理和收集的案例。
這一樁樁案子,這一個個例子,都足以說明,王安石當年錯的離譜!
……
北方的汴京,沒有雨雪。
但在遙遠的南方,江寧府之中,卻已經下起了大雪。
保寧禪院內,王安石遙望著半山園裡,一片銀裝素裹的景色。
手中的信件,在他指間跳動。
信,來自遙遠的京東路,登州!寫信的人叫蘇軾,隨信而來的還有幾十斤的海魚乾。
蘇軾告訴他——介甫相公,這些海魚乾很好吃的,而且對身體很有好處,我吃了一段時間後,感覺人都精神了很多……想起介甫相公身體似乎不太好,所以就送來些海魚乾,給介甫相公補補身子。
隨信而來的還有好幾種做法。
根本就將他王安石近些年來,一直參禪吃素的事情,都給忘到了九霄雲外。
“這個蘇子瞻!”王安石回憶著去年這個時候,蘇軾莫名其妙跑到了江寧來見他的情況。
然後在兩天之內,就和他,還有整個保寧禪院上下都打成了一片。
他甚至開始拉著禪院的幾個高僧,談論起佛法來了。
雖然烏台詩案後,蘇軾的詩詞文章的風格,都有了明顯變化。
已經不再隨意談論國事,甚至刻意的避開了政務。
但事實證明,蘇軾還是那個蘇軾。
他隻是悄悄的將自己的想法,從文字裡隱去了。
但他骨子裡的豪放和不羈,卻是絲毫未改!
依舊是那個敢說:汝以有限之才,興必不可成之役,驅無辜之民,置之必死之地的蘇子瞻!
不過,除了這些事情。
蘇軾在信裡和他說的另外一個事情,引起了王安石的注意。
宋用臣,正在帶著數萬青壯民夫,修整河北的道路、橋梁,甚至還派了一千多人,來登州幫著修葺道路、橋梁。
王安石知道,在之前,宋用臣帶著這些人,在北流道清淤清了一個多月。
這讓王安石一開始有些擔心。
因為錢正在源源不斷的從府庫流失。
而官府一旦缺錢,王安石知道,會怎麼做?
再苦一苦百姓!
然而,王安石稍微打聽了一番後,通過那些從河北回來的商賈,得知了那些河北清淤工地上的事情。
他就啞然一笑。
商賈們告訴他——河北清淤營地,常常休沐、空閒之時,遍地皆酒壇!
幾乎是——輒得工錢,既行買醉、勾欄、賭博之事。
而釀酒賣酒甚至開賭場的人,都是同一個人——宋用臣!
而這些日子來,來自其他各地的書信。
比如說,王安禮的妻弟謝景溫,從潭州離任時寫信告訴他——潭州永興場,自以‘膽水浸銅法’以來,月得銅倍之!
永興場的銅礦產量,已經倍增了!
韶州岑水場,那邊也有人說——膽法以來,礦冶得銅,數倍於往年!
於是——廣南東路之民,蜂擁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