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財用司開具的取錢單,大斧可以隨時去熙州官衙領錢!」
王大斧接過向宗吉遞來的褚皮紙,這種紙是標準的官方用紙,上麵寫著文字,大意就是
邊防財用司的收棉所,收到了狄道都巡檢、三班借職王大斧棉鈴一千五百斤,值錢一百五十千,狄道都巡檢、三班借職王大斧可持此文書並官符至熙河路任意一州官衙領取。
王大斧心情激動的摩挲著手裡光滑的褚皮紙。
一百五十千!?
這就是差不多兩百貫的製錢了。
而他今年隻種了一百畝的棉田!
一百畝地,平均每畝地的棉花,給他了接近兩貫的收入!
這樣高的土地產出,在大宋隻有一個地方有——汴京城的菜圃。
而他如今有整整六百畝的地,若明年全部種上棉花。
這就是一千兩百貫一年的收入!
一千兩百貫呐!
哪怕在汴京城裡,也是一筆巨款了!
「俺記得,阿弟做夢都想要娶一個縣主……」
「如今京城之中,一個縣主的彩禮錢,也就兩千貫吧……」
「差不多兩年,就能賺到娶一個縣主的彩禮錢了!」
可惜,他的弟弟王大槍,直接是音訊全無。
也不知他在廣西那邊,究竟如何了?
是否還快活?
這樣想著,王大斧頓時惆悵起來。
他就一個弟弟,奈何造化弄人,如今天各一方,甚至不知其死活。
王大斧正惆悵著,向宗吉就壓低聲音,與他道「對了,大斧!」
「向、高兩位國舅,將要下令各州,張貼布告,使百姓聞知,將以新鐵錢換舊鐵錢!」
「過去熙河諸州,曾有鐵錢,皆可至官衙兌換。」
「俺們南關堡也算是一個兌換之地……」
「大斧回去後,可用新鐵錢,從民間收購舊鐵錢,待官府布告,便可運來南關堡……」
說著,向宗吉就摸出了一枚嶄新的鐵錢,塞到了王大斧手中。
王大斧一摸就知道,這正是今年開始在熙河路開始發行的鐵錢。
這種鐵錢的重量、大小都與舊錢一般無二。
隻有一個點不同——其不摻雜質,可以直接融化成鐵料,再鑄造成農具、兵器等等。
故此,這種新鐵錢一出現,便廣受歡迎。
無論是官員、百姓還是雇工都願意接受並使用。
吐蕃人、羌人就更不用說了。
王大斧摸著手裡的鐵錢,看向向宗吉,滿臉的不可思議。
實在是這是官府從未做過的事情。
汴京城長大的他,非常熟悉大宋官府的做派——官府占百姓便宜可以!百姓占官府便宜不可以!
旁的不提,單單是一個茶法,都改了多少次了?
每次改革,不是因為茶商、園戶怨聲載道,不肯種茶、買茶了,就是朝廷覺得,黃橙橙的銅錢都讓商賈、園戶賺了,心裡不平衡,從而掀桌子。
官府什麼時候肯自己吃虧,讓利百姓了?
向宗吉瞧著王大斧的神色,也是一笑道「此乃當今官家的德政是也!」
「當今天子奉仁義忠恕之教,而撫四海之百姓,推恩天下,可謂至聖至仁也!」
作為向家人,向宗吉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內幕。
汴京城的小官家,最重信譽。
特彆是錢幣上!
所以,在今年的新鐵錢出來,那位陛下就已經有意,想要在熙河以舊換新。
用新鐵錢,回購民間的舊鐵錢。
隻是奈何當時因為種種原因,未能施行,所以就隻能新舊鐵錢並用。
如今,時機終於成熟!
熙河路各州,這數十年來鑄造的鐵錢,少說也有千萬貫!
官家已有旨意,全部回購!
並用這些鐵錢,與黨項人贖買被強征、強擄之羌部民眾。
如此一來,朝廷的鐵錢有了信譽,百姓將樂於使用。
而舊鐵錢也沒有浪費,它們將湧入西賊國中,推高西賊國內物價。
最重要的是——這些舊鐵錢,還能為熙河帶來大量勞動力。
同時也可向諸羌部宣示——大宋天子的雨露恩澤,並未遺忘他們!
可謂是四贏!
隻是,這些事情,向宗吉不會與王大斧說。
王大斧聽著,釋然的點頭。
汴京的官家嗎?
那確實是個好官家!
聽說是愛民如子,以百姓衣食為先!便連他在這熙州,都聽說這位官家的仁聖名聲。
於是,王大斧道「俺知道了!回去後,俺就去收錢。」
這是送錢給他用。
王大斧記得,當初他率軍離開南關堡前,南關堡本地的新錢和舊錢的兌換比就已是三比一了。
三枚舊錢,才有可能換一枚新錢。
而如今朝廷卻要回購民間舊錢,而且是一比一的兌換比。
這其中套利空間,不可想象!
不過……
王大斧想了想,對向宗吉道「鈐轄,俺這個人有點笨……所以,有個笨想法……就是怕汙了鈐轄的耳朵……」
「嗯?」
「俺想用新錢按朝廷的法度,與俺田上的雇工們換錢……」
「這樣,他們才會更勤勉……」
「而且,這些人手中的舊錢也不多……」
王大斧記得他弟弟大槍,當初在汴京城的堆垛場給人抗包的時候,時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就是給多少錢,乾多少活!
那些雇主們誰要是壓工錢、扣工錢。
那類似他弟弟這樣的人,就會馬上讓這雇主什麼叫江湖險惡。
左右他們也是爛命一條,根本不怕與那些穿綢衣的商賈好勇鬥狠。
向宗吉聽著,眼睛漸漸亮起來。
然後他看向王大斧,道「大斧,果真是俺的福將啊!」
「若無大斧,俺險些因小失大!」
「俺須得立刻將此事告與國舅爺!」
熙河的棉莊,歸根結底批了一層雇工製的皮。
有這塊皮在就得講些吃相,就得適當讓利,提高雇工們的積極性與歸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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