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家墓地離城門不遠,徐莊往前走一柱香就是,梅玥無意間往窗外一撇,正好是俞長君那宅子的路口。
路旁還有沒燒完的長明燈。
她暗暗合上眼睛。
撚佛珠的速度加快了些。
墓地深處馬車進不去,隻能下地步行,很奇怪,入口處有一條清掃出的羊腸小路。
梅玥問福寧:“你叫人來掃的?”
福寧眼睛微微眯著,看著墓的方向,“是有人來了。”
她拎起裙擺大步大步的往裡走,容毓緊跟著。
娘親的墓前跪著一人,正在燒紙。
苑福寧冷著臉,“是你。”
魏成簷早有預料似的,跪著不動,手裡的黃紙一張一張喂給火盆。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於我比父親還要重要,我來上香有什麼不對嗎?”
苑福寧緊緊攥著拳頭:“當然不對,你怎麼配跪在這呢?”
她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的聲音。
風卷起火盆裡的黃紙,有三兩張飄在空中,魏成簷索性將剩的一把都丟了進去。
他站起來,不慌不忙的撣去了衣裳上的灰塵,然後盯著福寧。
容毓不動聲色的摁上腰間暗器。
魏成簷:“你早晚要接受事實。”
“師父的死訊是當時的扶州知府親自派人報給我的,還會有假嗎?”
魏成簷冷冷掃了她一眼:“彆執拗了,這件事你心裡已經認了,否則為什麼供奉他的牌位?”
苑福寧:“你怎麼知道?”
魏成簷理了理袖子,“我人不在這,但這的有些人是和我
親近的。”
他將放在雪裡的大氅披肩上,撿起鏟雪的小鍬。
“享受享受你的假期。”
“趙節的事情一出,民心大亂,過幾日我會把你扶進府衙,也算遂了你父親的願。”
他掃了一眼火盆,“這個盆子就留給你吧。”
短短幾句話把苑福寧的心情激到頂點,她緊逼了兩步。
“魏成簷,到底是遂我父親的願,還是為了你的官路做墊磚?”
魏成簷蹙著眉,“你的火氣太大了。”
“福寧啊,我勸你一句,不要總是纏著你父親的事不放,他是成年人,又是自己回的扶州,中途出事怪不了彆人。”
福寧氣的滿臉通紅,容毓卻冷哼一聲。
“魏大人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
“你利用苑先生的死在京城演著孝子賢孫的好戲,入了當朝大學士的眼,還娶了他的獨女為妻。”
“不過...那位貴女應該過世了吧。”
魏成簷眼底的笑意逐漸消失,死死盯著他。
容毓:“你的嶽丈大人身後無子也無徒,女兒死了,他就隻能用官位拉攏你。”
“這一趟出來,他許了你哪個位置?”
容毓步步緊逼絲毫不退讓,聲音卻極有壓迫感,“內閣嗎?”
魏成簷心裡有幾分被戳穿的惱怒,但麵上依舊不動。
“黃口小兒,什麼話都是你敢說的。”
他還有點懼怕,容毓怎麼能對他的來曆和底細查的這樣清楚,這可是楊舒等人都沒能道破的!
容毓背著手,微微露出和煦的笑
意,
“大人這就惱了?我還沒說完呢。”
“現在你外派扶州,不但要功績,更想要名聲,於是你用雷霆手段處理趙節,緊接著又想到了苑晗。”
“等我們這一趟再回城裡,是不是就能聽見當朝巡撫親自祭拜師父的消息了?”
從始至終,容毓的神情就像討論隔壁家的早餐似的,半點不慌。
魏成簷定定的看著他,又轉眼瞧了苑福寧。
“他倒是有膽量。”
“你們是民,我是官,這樣和我說話,不怕身首異處?”
苑福寧腰肢筆直,眉眼揚著,絲毫不懼。
“大周朝沒有任何一條律法規定,民不能和官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