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腕翻轉,叮當兩聲,崩開舊力已儘的匕首。恢複自由的腰肢儘情舒展,左腳撐地,右腿橫掃,將黑鬥篷踹遠。
青綠裙擺飛揚而起,又如鳥翼收落,更添美感。
林楚凡暗自鬆了口氣。
羅綺並非不擅近戰,隻是招式中難免帶有歌舞影子。偶爾為之尚可,若持久戰,難免被人尋到破綻。
不待楚凡教訓兩個‘叛徒’,北麵水幕突生一股暗流,直射向悄然站立的舞者。
後者聞聲,挺劍直刺。不知何時,她將無影劍握入手中。
嘩嘩……
水聲不歇,激起漫天霧氣,光輝之下閃出大小兩層彩虹,炫麗奪目,分外耀眼。
無影劍在水流中漸漸顯形,滴滴水珠,沿劍鋒跌落。於此漫天水霧之中,毫不引人注意。
吼……
熊寶掙脫水流,人立而出。挺著紅白相間的傷體,麵南怒吼。
林楚凡聞聲,暗道不好。
但見一層水幕奪霧而出,瞬間凝成人形,單掌繞過無影劍,狠拍羅綺胸口。
偷襲者雷引!
一掌之力,震得羅綺全身戰栗,仍未曾跌倒。
細觀之,竟有層層水流借手掌纏繞羅綺周身。
後者重傷,烏血滴落嘴角,呼吸愈發凝滯。掙紮半晌,躲避未遂,反將無影劍脫手墜落,落地有聲。
從後看去,活像一隻落水的飛鳥,彷徨且無助。
“老狗,好膽!”
林楚凡暴怒而起,瞪圓兩隻小眼,提著結冰劍鞘向雷引衝去。
三兩步衝到跟前,瞄準雷引的腦袋當頭一棍,他仍改不掉這毛病。
雷司禦冷笑半聲,彈指一道水劍,將劍鞘寸寸擊碎。餘威不止,震得楚凡肩臂顫抖,踉蹌後退。
情急之下,林楚凡無能怒吼,“天心!彆管那廢物,先救羅綺!”
盛怒被問心遏製,心中大抵有些猜測。
子曦裝腔作勢,恐怕並無拿得出手的攻擊手段。倒是一片白光,限製頗多,令人惡心。相比之下,仍屬雷引的威脅更大。
被踹倒的黑衣人此時來了精神,放棄那蹩腳的冰箭,提著匕首猛撲被水流束縛的綠色倩影。
天心此刻騎虎難下,她與子曦僵持許久,各自拚上全力。若此刻單方麵罷手,難免受傷。
但見子曦神色,顯然無意罷手。
聽聞林楚凡的‘廢物’之言,子曦奮起餘勇,咬牙切齒將慘白光輪拔高寸許,汗如雨下。
天心無奈,隻能隨之加固光罩,長歎一口濁氣,並未解釋。
這二人此時恐怕難以開口。
眼見天心無動於衷,林楚凡更怒,空手撲向就近一個黑鬥篷。
在場諸人裡,唯有這倆‘叛徒’看似軟柿子,先捏了再說。
他怕是忘了,自己暫時並無靈力在身。
幸而熊寶山月斬及時趕到,將右側黑鬥篷射翻在地,掙紮半晌未起,沒死。
冰熊出招引得雷引再動,側後探出一手,水劍頻發,阻擊冰熊。
熊寶殘軀浴血,山月斬對水劍不落下風。仍是雷引修為高深,單手製服羅綺,另手攔住熊寶。
有熊寶牽製,羅綺窘境稍解。
右手極其怪異地翻入袖中,再伸出時,已然多了兩根銀針。
與先前烏黑、藍綠者不同,此針短小潔淨,更像做女紅的繡花針。
“林少且慢,我是自己人!”
突如其來的對話,將緊張氣氛消弭於無形。
林楚凡氣急敗壞,蹲身摳挖兩塊泥土,作暗器之用,劈頭蓋臉丟向黑鬥篷。
罵道,“自己你個大頭鬼的人!你放著我不殺,放著子曦不動,偏來偷襲我的羅綺!”
黑鬥篷騰挪躲過,反手取出一條黑色蒙麵巾,稍擺一下立即收回。
又將右袖擼起,露出完整手腕。拇指上套有翠綠扳指,側麵鐫著數朵梅花。
這就是你說的自己人?你是來嫁禍暗影樓的?
經過泥土暗器發泄,林楚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方覺自己並無靈力在身。如此衝動,險些葬送這條小命。
見他停住不前,張口便是‘我的羅綺’。
某人聞之心裡暖洋,整個右臂平添幾分力量。
羅綺掙紮著一掌拍向雷引製住她的左臂,在肩頭留下一處淺薄掌印,正是楚凡‘傳授’的開山掌。
雷引上身一抖,隻覺輕微疼痛,此乃靈力攻伐入體之感,未曾多想。反將束縛羅綺的水流綁縛更緊些,防她再做偷襲。
說來奇怪,他捉了羅綺,傷而不殺,顯然與他適才攻勢不符。總不能是,害怕冰熊偷襲?
黑衣人無暇他顧,惶急道,“林少稍安勿躁。我兄弟二人真是同夥,這次正是奉命前來。巡察使有令,必殺羅綺!還請林少不要為難我等。”
‘巡察使’一出,林楚凡青筋暴起。
真是難為他了,那麼多肥肉,還能將青筋繃得顯形。
果然,是雪域嫁禍暗影樓的。
可你們盯著羅綺殺什麼?上次不是還派人保護過她和孩子麼?雪域怎麼總乾這種背後捅刀的鬼事。還捅自己人,殊為可恨!
林楚凡破口大罵,“狗屁的巡察使!若能活著回去,老子非把她胡亂嫁了!免得給我添堵噗……”
怒罵聲中,越想越氣,竟引問心作祟。
他習慣性逆轉氣血以求緩解,不料竟將逆血吐出。
真是否極泰來!這是否說明靈力已然恢複?
黑鬥篷解釋道,“林少息怒!巡察使一職,已經……換人了。郡主對此並不知情,還請林少莫要怪罪。此事若為難,你大可佯裝不知,皆由小人代勞。”
林楚凡吐血一口,恢複些許冷靜,笑著回道,“無妨,扶著我點兒。師叔被撤職了?什麼時候的事兒?
扶我一起吧,還有些話想對羅綺說。順便聽聽她的遺言,怎麼說呢,相識一場,總有些情分在。”
這位爺翻臉怎麼像翻書一樣?
黑鬥篷將扳指與麵巾收回,半信半疑地攙扶少年,慢慢向雷引靠近。
沿途不忘察言觀色,見林少麵色哀傷。不由暗笑,到底是少年人,舍棄如此美色,難免心中不快,人之常情。
黑鬥篷放心不少,將注意力轉到雷引身上。
羅綺被水流緊緊束縛,不得解脫。聽聞楚凡二人對話,心中忽覺空落。
不知是無夢想要自己的命,還是另有其人。自己如何惹到雪域中人?時常伴在楚凡身側,許多隱秘也知曉些許,例如那雪域巡察使一職,此前身邊隻有無夢一人爾。
如今看來,到底是自己輸了。
羅綺淚眼橫斜,望著緩步靠近的某人。
他胖乎乎的腦袋上,頂著參差不齊的短發,一如被狗啃過。
林楚凡灰頭土臉,嘴角沾著血沫,身披青黑狼裘,再往下,是兩截土黃色褲腳。衣褲原本之色早已看不出來,像那雙布鞋一樣沾滿泥塵。
見他被黑鬥篷攙扶,一瘸一拐地接近,羅綺心中反而平靜。
她口不能言,一雙大眼忽閃看向林楚凡,千言萬語,欲說還休。
她麵色平和,全無人之將死的慌張與驚恐,反而落下兩行清淚。
她勉強勾起嘴角,露出嫻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