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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見過世麵 特殊人才(1 / 1)

明末的王樸!

於是喜娘就把陳秀才跟人聚賭的事一五一十說了遍,完了又問“陳哥是城內見過世麵的人了,你說這撲克牌,名兒聽著就挺古怪,我家老爺因這勞什子輸光銀子,現在家中要舉債度日了,會不會賭局被人給作了手腳呢。”

“這撲克牌花樣很多,有種藏牌的機巧,若不知就很容易被騙。”賴子陳想了想,又道“那些官兵是一夥的,要做局坑你家老爺,那是一個準咯,賭場中最懼這個,他一夥,你一個,隻需這樣揮個手,擋你家老爺的眼,莊家手心藏牌,手指頭一勾,原來的牌就進了袖子裡,一翻手出來的就是他們想要的牌子,這手法不難看穿,就怕落單。”

“哎呦呦。啊。”喜娘氣的直跺腳,雙手使勁擰冰糖紙包,好在及時住手才不至於冰糖散落一地。

“哎,恨事。”想那官兵人多勢眾,且沒有當場揭穿騙局,銀子十有八九無望追回,這可是秀才家幾年的積蓄啊,轉念又想,萬一那些狗官兵又來做局,我還能不被老爺當成賭注給輸了,此事還不能罷休啊,遂道“陳哥,咱去老爺那兒告狀,不能就這麼被騙子得了手。”

“這,這個,不妥吧,我,我進不得你家門,那秀才老爺見了我就狠狠打我頭,平時街上撞了,我偶爾躲不及就是一頭包。”賴子陳聽說要與秀才老爺當麵解釋這賭場騙局,不禁犯難道,陳太老爺和秀才都喜歡打人,可太老爺年紀大了,挨幾下不妨礙,隻秀才正值壯年,出手極重,好不生疼。

“嗬嗬,你去扛米袋子來,老爺見你是幫我扛米,就不會打你了唄。”喜娘聽他說的淒涼,噗呲一笑道。

薊州城顧府,顧金丹纖手輕拂柳枝,難得笑容舒展,那一夜衝天焰焰,至今仍常夢裡驚厥,往事不堪回首,卻不想天生紅顏交好運,柳暗花明又一村,這場劫數到頭來不過是抹去了上麵那層浮華而已,草木逢春生,低耳聽清泉,顧家的底子還穩著呢,她憑美色擁有了一位年輕將軍的寵愛,顧家的權勢不減,城內各豪門大族還籌款給她重修了顧宅,以示與她重歸於好。

“我聽相公說,香河也被官軍打下了,北麵的遵化雖還在東虜手中,那座城指給了關寧軍去收複,與我們不相乾,這戰已經打完了,他為何還留在軍營裡,不肯來陪我。”假山上,方亭閒坐著,顧金丹輕啜一口茶,拿眼迷離望向遠處,池子那邊卻是一處工地,一些工匠或叮叮鐺鐺的敲打,或用滑輪吊起泥瓦木料,顧小姐的性子好熱鬨,常來尋些新鮮。

“大人說,他要留在軍中,看著手下的驕兵悍將,免得給他惹來禍事。”親兵王一七恭敬回道,自王樸被逐出家門,手底下的家丁紛紛棄主而去,王樸就提拔了一批老兵卒為家丁,並用數字編了號,這位王一七就是其中一個。

“喔,是出了事沒,嚴重不。”顧金丹聽出弦外之音,不禁訝然轉頭來,一支白嫩嫩的柔荑,指花曲若無骨,小掩玉盤仙顏。

“標下出來時,營地內正在架設行刑台,估計是大人準備嚴刑峻法,挑些刺頭出來立威吧。”王一七長了絡腮胡子,卻為人細謹,說出話來聲線渾厚,王樸當初挑選顧金丹的護從可是費了老大的心血,麵相凶惡者不行,太俊俏更不可,軍漢粗坯堆中千挑萬選這般臉不好看,又不至於被小姐女流嫌棄的王一七。

“那是準備殺人嗎。”顧金丹側目問道,她對於軍務幾乎一竅不通,腦海中隻是浮現評書的砍頭橋段。

“不,大人從來沒用過斬刑,他喜歡用鞭刑,說是破了一層皮好治,軍棍都從來不用的,我們這些小兵沒有彆的指望了,哈,這樣的神甲營像個家。”王一七莫名眼眶濕潤,他怎能不慶幸在這個天劫人禍無休無止的亂世能找到一個活的像人的家。

“哦,我聽人說,外頭有人對相公維護一個與主母起了齟齬的奴婢,頗有微詞。那位王雁很得寵吧。”顧金丹淺笑間輕啜一口茶,不經意間隨口問道,有那一瞬間仿佛垂問世間苦難的觀音菩薩。

“唔,那位王雁姑娘長的可沒有小主好看。”王一七毫不動容的回道,心中卻狂飆而過一個念頭來了,來了。

“嗯,王雁姑娘嗎。”顧金丹臉上閃過一絲煞氣,雖稍縱即逝,卻在茶水上蕩起漣漪,落下了痕跡。在明代,姑娘一詞特指權貴家的閨女,是極儘的尊稱,這位名王雁的丫鬟何德何能,竟能受到神甲營的兵卒如此禮遇。生於豪門的顧金丹從小受禮教熏陶,將這等尊卑次序視為天理倫常,不可違逆的大事。有所謂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不敬禮則為失節也。

池水映空雁,南風暖意來,顧金丹歎了口氣,她的好日子又能守得幾時,古來以色侍人,色衰而恩絕。念及此,又垂下淚,淒苦嘟囔道“大哥,你快來吧,小妹吃了好多苦頭。”如今顧金丹隻有一個人可以依靠,那就是顧家的新族長顧環宸。

外牆下,長廊儘頭傳來門環“幫幫”作響。王一七皺眉回頭,這道門通向後街,今年城頭變換旗幟,城內累日不太平此門已然鎖死。若是下人不會走這道門。

“會不會是我哥來了。”顧金丹一臉依稀,忽的按下茶盞,踮著腳尖想要去探個明白。王一七忙搶上一步,一路小跑就把小腳盈握的顧小姐遠遠甩在後頭,這長廊有些彎繞,又一時事忙,沒來得及著人修剪,裡頭的樹葉枝杈雜亂蔓生,他隻好抽刀子來回劈砍,想給後麵的顧小姐清出一條好走的通路。

“不好,裡麵有歹人,他拔刀子了,大人小心,退,退後。”不想門後有一驚呼之聲。

“大驚小怪,裡麵應該是神甲營的人,有刀子又有何稀奇,裡麵的人吱個聲,是王樸部的人馬嗎。”卻是一個蒼老嗬斥聲,儼然威勢天成,

“大人莫驚,小人是王節製的家丁王一七,剛才用刀子砍了一根亂枝,好清出道路出來給大人行走方便。”王一七吃了一驚,他聽門外人的話,就心裡有數這是薊州官府的人來了,隻是不知為何要走這道偏僻後門,仿佛偷偷摸摸見不得光一般還真是少見了。

“不用清了,事急從權,我問你王樸在哪裡,趕快叫他過來,有大事商議。”門外那位說話很威的官員似乎正心急如焚。

薊州城外,神甲營軍寨此刻靜若幽穀,斜陽夕照,行刑台的影子如一柄長劍,肅殺劍氣劈開了校場,兩撥人馬涇渭分明各簇擁一地,仿佛神甲營被撕裂開來了,人數占多數的那一撥是王樸的嫡係人馬,他們皆神色不善,冷眼怒目對麵,那些新來的老鼠屎禍害百姓,壞了神甲營的名聲,害得他們的主將不得不自領鞭刑,向苦主謝罪。而這名聲是他們這些神甲營老人們用命拚來的,用累累戰功換來的。

軍中的糙漢子雖不是文章錦繡,心竅玲瓏的讀書人,可該有的心眼照樣不缺,薊州破城以後,王樸就躲在城內,與那個狐狸精一般的美人如膠似漆,渾忘了人間幾何。軍士們嘴上雖不說什麼,心裡卻難免生出了輕視鄙夷,不過是個色鬼,都到了生死關頭還不知自救,如此下去遲早被皇帝砍了頭,更可憐連累大家一起陪葬。

騎兵隊裡傳言,皇帝是個昏君,枉顧破虜大功,欲害王樸,當初有一隊錦衣衛在軍營裡鎖拿走了千總劉一山大人,此事有很多人親見,後又見劉一山無恙而歸,據說是王樸帶騎兵隊殺了皇家的錦衣衛,把千總給救下。傳言與親見事事吻合,由不得人們不信了。大夥駭然之餘更是深感前途堪憂,原以為神甲營是個好歸宿,王樸大人有錢有糧,從來不拖欠軍餉,更有好膽魄帶他們去建功立業,也確實連續打了好多場勝戰。亂世中人命如草芥,有一處安身立命的家園無比珍貴。

從前他們就是戰死也是甘心,因為人人都堅信隻要王樸活著,他們的妻兒老小就能衣食不缺,在這個亂世生存不易,值得大夥舍命保妻兒。可是如今的王樸命懸一線猶不自知,還在眷戀美色,深陷溫柔鄉不可自拔,大夥見此無不內心拔涼,暗自腹誹呂布的陷陣營,項羽的江東楚軍,他們神甲營早晚會有相似下場。

此刻,王樸無意間的苦肉計卻是挽回了一些神甲營官兵們對前途的信心。

“大人也有難處啊,咱們的騎兵太少,兵也少。有人來投奔,那還不跟撿到寶似得。”小兵荊大牛與人議論道。

“按說如火營是大同鎮的標營,原也是一支敢戰精銳,怎得如此的不堪。”也有人不解擰眉道,卻故意提高嗓聲,這話傳向校場那頭,梁三錢聽了憾臊不已,暗自咬牙切齒。

“都散了吧,節製大人與高百戶這幾日都要養傷,你們都老實點,彆鬨事。”第三火銃隊書記官白行樂對眾人提醒道。

行營中軍帳,王樸趴在床塌上,疼的嘶啞咧嘴,此刻仿佛有人在他的背上磨刀子,一陣又一陣刮心的劇痛,右臂垂至地麵,手肘不時有清涼液滴順過,王樸問道“我流了血沒。”

“大人,背上有三處傷口破了皮,抹過藥之後就已止住了血,沒有再流出來,可軍法隊那些囊球居然真敢打,這三處就怕會留下疤印。”親兵隊長王大恭敬回道。

“他們已經是手下留情了,我感覺的出來,就前三鞭厲害,後麵虛了。”王樸偏移腦袋瞅了一眼右臂下的地麵,原來那裡隻是滴下了無色的汗水。

“大人,外麵來了一個大官,腰牌乃是部堂品階。”忽的有一親兵充充進來稟報。

“嗯?嘶,外麵那個官的隨從,多嗎。”王樸擔心崇禎會派東廠或錦衣衛高手,施計接近暴起害他性命。

“是有些多了,有五十來人,那個大官不太好說話,標下等好容易才攔得住。”這親兵是王威送給王樸的家丁之一,洪國公府的下人好歹見過了世麵,很能洞悉王樸目前的處境,憑這眼力勁,王樸安排他去接待上門來客,這是一門技術活,來人的官位高低不同,派係親疏有彆,就要掛不一樣的臉皮去迎接,常人不能勝任,按規製,不可替代的特殊型人才每月能多領一錢津貼。此為王樸從現代公司管理中學到的用人手段。

“那大官有沒有身懷武藝的跡象。”王樸想了想,問道。

“是個讀書人,還是老的。”這親兵心裡想笑,但臉上神色肅穆回道。

“那就好,給我批甲,扶我起來。”王樸咬牙下令道“疼,動作輕些。”

不知過了多久,隻是天上雲影換移,積成迥異,中軍帳簾子被掀開,兵部尚書侯恂進來就重重的拿鼻子出氣,“哼”了一聲。又見王樸就這麼大咧咧端坐於上,都沒作出要行禮的姿態,可見此子狂妄到極致,一腔衝天怒火險些壓不住。

好一陣子的寂靜,賬內落針可聞,候恂始終冷冷盯著王樸,且不言語,那陰寒懾人的眼神令人不由想起蓄勢噬人的凶猛大蟲。

“王節製,你為何出汗呢,難道麵對本官心虛不成。”候恂忽然間喝問道。把正在嘀咕這凶相老頭到底什麼毛病的王樸唬了一跳。

“這位大人失禮了,下官重傷在身,不便跪拜。”王樸下意識抹了抹臉頰,果然有點因熬不住疼而滲出來的汗珠。

“哦,沒人說起過你負了傷,怎麼的,攻城時身先士卒嗎,哼哼。”候恂冷笑道,他橫幅都沒有看出來眼前之人有武勇之氣,心裡頗為疑惑這王樸雖是一員武將,卻十足紈絝的模樣,怎麼這樣的人還能帶出強軍來呢,或者是人不可貌相。

“不怕這位大人笑話,我,我犯了軍法,被打了十鞭子。”王樸苦笑著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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