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門口的矮胖子笑著回答,“是啊!今天剛到,哈哈!”
被稱為肥貓的,就是調侃矢夫寫信給“林妹妹”的另一位室友,大名殷鳳祥,也是嘉禾人氏,早些年赴南洋遊學,這兩天剛好回來。
肥貓攥拳在矢夫胸口虛打一下,繼續哈哈笑道“趕緊的,上車吧!我可不想在你這鬼……你這屋裡呆太久。”
“走!”矢夫也沒在意對方說什麼,拍拍肥貓的後背,一同走了出去。
隱約聽見屋角好像誰,哀怨地歎了聲氣。
……
天色更加黯淡,各式繽紛的夜燈反而更亮了。一部黃色轎跑等在路口,駕駛座上,果然是刀魚。他回過瘦猴子臉,吹了聲口哨。旁邊還有個長發、裸肩的俏麗妹子。
砰砰關上車門,一陣馬達轟鳴,黃色轎跑向著鳳鳴路飛馳而去。
第三幕酒局
鳳鳴路,嘉禾最有名、也最熱鬨的商業街,沒有之一。
勾欄酒肆,鱗次櫛比,燈紅酒綠,銷金地獄。衣著光鮮的闊佬、土豪、各式權貴,相互吹捧著、吆喝著,穿梭其間。
轎跑流利地停在一家閃耀著霓虹燈彩的酒店門口,早有侍童殷勤跑來,代為泊車。刀魚被身旁軟糖似的女子貼身挽著,肥貓走在身後,一把推著矢夫走進酒店大堂。一股金晃晃的光亮,摻合著宜人的冷氣和熏人的花香,浪一樣地撲打過來。
“呦~!這不是金大少嗎~!歡迎歡迎!快裡麵請!”隨著一波裝腔作勢、嗲聲嗲氣的招呼,迎麵扭秧歌似的,搖過來一個人。定睛一瞧,一身深色迎賓禮服,是個梳著油頭的七尺大漢,渾身上下卻風擺垂柳、嫵媚多姿。特彆是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飽含春色,真是比女人還女人,要多惡心就有多惡心。
刀魚左手摟著扭成麻花、黏在身上的女子,右手一揚,滿臉不屑“去去去,咋咋乎乎的,低調點!”
“喔~!嗬嗬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不,看見您大少來,一下子太興奮太激動了不是……”對麵那娘炮漢子陪笑著,又問“今天大少訂哪間房?”
“哪間房?你來問我?”刀魚白眼直翻,頗為不滿。
“喔喔喔,瞧我這激動得,語無倫常的!外甥打燈籠,照舊照舊!”娘炮漢子斜眼一瞪,捏個蘭花指,點著始終俯首貼耳跟在旁邊的女侍應,“小王,快快,滄海廳,小心伺候著!”
女侍應跟過來,領著眾人乘上電梯,走向包廂。娘炮漢子則低身唱個諾,轉身搖去門口繼續迎賓。
酒店裝修考究,進來時匆匆忙忙,倒忘了看店名。看風格,應屬東方宮廷式的,雕梁畫棟,儘顯皇家氣派;古玩奇珍,皆是價值連城。轉過一道長廊,眼前竟有一座小園林,湖石為岸,依水築亭,間植瓊枝玉樹、奇花異草。穿過一座小巧玲瓏的玉石拱橋,撥開一道紫晶珠簾,忽然一排四個黃衫紅褲的水靈女子彎腰行禮、齊聲頌道“歡迎光臨!”
矢夫和肥貓都嚇了一跳,這是吃飯的地兒嗎,怎麼像個大觀園?入內再看,一張兩米多的大圓台,雕龍刻鳳,色澤烏紫,外圍一圈同樣木質的雕花座椅。頭頂一盞流光溢彩的水晶燈,主座背後一幅四五米寬的潑彩山水,頗得大千筆意。
刀魚熟門熟路,自取主位坐了;肥貓也不客氣,腆著肥肚,在他右手主賓位坐下;矢夫先是站著,心想挨著刀魚左手的理應是那位女子,但刀魚揚揚手說來來來老夫子你坐我旁邊,那誰,露西,你陪著我肥貓兄弟。
肥貓聞言受寵若驚,連連搖手,口中念經一樣地說道“不不不,這怎麼行?刀——哦不,大鵬!這嫂子怎麼能陪我呢,這不亂了亂了嘛……”他一邊念叨著,兩顆圓溜溜的貓眼卻往那女子身上偷瞄。刀魚又是一揮手,盯著對麵的女子說“什麼嫂子!這是我的合夥人,露西。今天聽說你從南洋回來,特地央著一起過來,給你接風。是吧露西?”
女子不說話,扭了扭腰肢,抿嘴一笑。
刀魚又猛地一伸手,逮住矢夫的手腕,好像一把鬼爪,揚聲說道“還有!老夫子!今天也請你一起來,大家好久沒聚了!快坐快坐!今晚咱們一醉方休,一醉方休!”此時肥貓已經笑成了一朵花,激動得摩拳擦掌、滿口道謝,但他好像又想起了什麼,眉毛一皺,問道“這麼大包廂,不會就我們幾個吧?”
“就我們,沒彆人了。”
“哦哦,那,那真是太不好意思啦,哈哈!”
眾人寒暄落座之際,剛才那四位黃衫紅褲的女子也不用吆喝,自動忙活了起來,流水般地端上冷盤,加好飲料、冰水、醬醋,又問了一聲,起開一瓶52度鳳鳴特釀。一時間酒氣四溢,唬得肥貓又一陣死命搖手,大呼道“使不得!使不得!我這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這白的就不來了吧!我就喝點啤的,啤酒好吧?”
“瞧你那慫樣!今天你就一杯,總量控製!”
“不不不!一杯也不行!”
“肥貓你怎麼這樣掃興呢!我們仨,就一瓶,露西不喝,她待會開車。我和老夫子多點,你就一杯,怎麼樣?”
“呃……就一杯,一小杯。”
“就一杯!多了我們喝!”
俗話說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大約一個多小時,菜已過五味,酒麼,哪裡是當初承諾的一瓶,早躺了兩隻空瓶在地……肥貓滿臉通紅、手舞足蹈,醉態百出;就連平時自詡酒量尚可的矢夫,也已有些舌大。都說喝酒有四種狀態先是酒瓶初啟,有些拘謹——輕言細語;再是酒壯人膽,稱兄道弟——豪言壯語;接著借酒發瘋,指桑罵槐——胡言亂語;最後酩酊大醉,爛醉如泥——無言無語。看現在的狀況,肥貓已經胡言亂語,刀魚和矢夫也都有些豪言壯語,當然,還有一位沒喝酒的美女合夥人露西,正在對麵微笑不語。
三人麵紅耳熱,吹著過去的趣事和糗事,其中就講到矢夫提筆寫家書的段子。肥貓和刀魚都用當初調侃的口吻,一個依舊壞笑道“我說老夫子,情調玩得挺嗨呀!給林妹妹寫情書呢?”另一個接道“寫那破玩意兒有毛用啊!都手機搖搖,哦哦叉叉啦!”惹得露西捂嘴媚笑。
這裡滿室春風說笑著,就見門板上“乓乓”被人拍了兩下,突然晃進個光頭來,手拎紅酒瓶,高聲罵道“特麼我當是那路神仙,敢坐滄海廳!原來是你個小子!躲這裡吃吃喝喝,你家老頭子也不管教管教?”好像有幾隻紅色的惡魔竄進來。刀魚看見光頭,搖晃著站起身,雙手胡亂抱個拳,哈哈笑道“哎呀沒想到啊!岑叔!您老人家可好!”
被稱為岑叔的光頭掃了一眼矢夫等人,目光雖帶醉意,仍是淩厲無比。他揚了揚手中的酒瓶,盛氣淩人地嚷道“小鵬仔!論輩分,你這幫小兔崽子還輪不上我來問話——”他突然一頓,惡狠狠地回頭罵道“特娘的你個兔子縮在後麵,快滾出來!”罵聲未了,門外猶猶豫豫、磨磨蹭蹭、扭扭捏捏搖進個人來,正是剛才迎賓的娘炮漢子。隻見他哭喪著臉,瞧瞧凶神惡煞般的光頭岑叔,又瞅瞅一臉尷尬的刀魚。
“還不快說!”岑叔又一句催促。娘炮漢子這才哆哆嗦嗦講道“哎呦幾位大爺都饒了我唄!都我不好,沒給岑叔空好包間……”
刀魚一開始還有些納悶,按說這岑叔和老爸交情不錯,以前也沒結過梁子啊?今天怎麼會罵罵咧咧衝進來放一通炮,原來是看中我這包間了啊!畢竟年少氣盛,他不加多想,脫口而出“岑叔,我說這就不對了!您好歹是個長輩,這先來後到的規矩,難道不知道嗎?”
一旁本就膽戰心驚的娘炮漢子聞言更加著急,忙上前扯住刀魚,連聲勸道“啊呀呀不是這麼說啊!岑叔今天也是一片好意,他想請客人坐這個廳,是有道理的!”
“哦?我倒不明白了,有什麼道理?”刀魚梗梗脖子,看得旁邊的矢夫、肥貓、露西一起擔心。娘炮漢子俯身貼耳跟刀魚嘀咕了一聲。沒想到,刀魚聞言也是一愣,馬上換了笑臉,端了酒杯向岑叔一舉,說聲“得罪”,就一飲而儘。
什麼情況?矢夫等人被這變故驚得目瞪口呆,未及回神,又見刀魚拎起一旁的酒瓶,向岑叔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不好意思!得罪得罪!我這就過去賠個不是,請!”岑叔鼻孔裡哼了一聲,說小娃娃還算懂事,就掉頭領著刀魚走出包廂,娘炮漢子也低身跟了過去。
第四幕狹路
肥貓剛才的酒全被嚇醒了,問矢夫我們要不要過去陪一陪,旁邊的露西卻冷笑著說“不用,他就這德性!估計那邊的客人來頭不小,可能也認識。你們陌陌生生的倒不方便。來來,我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
肥貓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又紅著臉問道“現在刀魚——哦,就是大鵬,做什麼生意?”露西撩了撩頸邊的長發,看著杯中的橙汁說“也談不上什麼生意,就是開了家文化創意公司。”
“那很不錯啊!現在這一行很吃香的!”
“哪裡吃香,找不到客戶,也難做的……”
“那你們主要有哪些客戶呢?”
“各行各業的都有。這兩天在談一個文物展的項目。正好,你們都學過設計,可以幫我們出出主意。”
“咳~!我們就算了,哪有刀——大鵬的能耐,嗬嗬……”
矢夫聽肥貓和露西一來二去信口聊著,卻在擔心那邊的情況那個光頭岑叔是什麼人?看樣子不像善茬,倒像道上混的……刀魚狐朋狗友不少,但看這架勢,他去敬酒的應該是個厲害角色……估計那邊老酒不會少,這小子挺不挺得住?……正思忖著,就聽見門口又是一陣高喊“裡麵的人都聽好了!我們家老總來敬酒了!”
耳畔仿佛響起《某某灘》許文強出場時的定製版音樂——隻見一位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緩步進來,頭發烏黑,眉毛不濃,眼睛也不大,長馬臉,下巴留有一把花白短須,一身絲綢對襟純黑休閒服,顯得氣場十足,卻又帶點匪氣。他的身旁,是刀魚和剛才進來發難的光頭岑叔,後麵還跟著一幫嘍囉,臉上都紅燦燦冒著油光。還有那娘炮漢子,媒婆一樣邊走邊搖,捏著蘭花指招呼道“快快!各位!快敬敬我們嘉禾富秋、非凡集團的大東家,秋總、秋老總!”
嘉禾富秋?非凡集團?秋老總?矢夫聞言,暗感不妙。他隨著眾人機械地端起杯子,猛一眼瞧見後麵人群中好像還有兩個女生。其中一位滿麵稚氣,並不認識;另一位,哼哼,化成灰都認得出!
不是彆人,正是赤豆雪糕——總辦的秋小姐!
而且,對麵冰刃一樣的眼光直插過來,秋小姐也認出了矢夫。
腦子裡嗡的一下全炸了!真是冤家路窄、狹路相逢,這該如何是好?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書趣閣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