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媚一笑動君心裴謝堂!
她一步步走進泰安王府。
這府邸重新修葺過,到處都是新的東西,可是,人的心是否還能如同這些舊物,修一修就變成了新的呢?應該是不會。
疤痕就是疤痕,痛苦就是痛苦,人們擅長粉飾太平,卻不能否認這些東西的存在。
而她,連粉飾太平都已經不會做。
裴謝堂翻進這座王府。
王府裡如今是住了人的,那個被幽庭司臨時找回來的“泰安世子”,那個不認識的孩童是如今這座府邸的主人。不過,聖恩隆重,主人終究是一個剛滿了兩歲的孩子,這府邸並不熱鬨。裴謝堂一路走進去,偌大的一座院子,前前後後不過十多個奴仆,要麼是在忙碌自己的活兒,要麼就已經歇下。她一路很順利的走到了書房門口,又從書房門口晃到了從前的主院。
主院的燭火亮著。
屋子裡有人影在晃動,裴謝堂一愣,下意識的躲閃了起來。
一雙人影立在主院的門口,她一眼瞥見,心口巨疼。
竟是朱信之。
他今日穿了一身天空藍的錦袍,他甚少穿這樣顯眼的顏色,夜色中,他的容顏越發清雋。他背著手站在台階上,孤鶩跟著,身後還有兩個人在主院中不停的穿梭。
裴謝堂收斂了呼吸,他們都沒覺得到有人靠近,自顧自的在說話。
“王爺,都找遍了,老王爺的確沒有留下。”孤鶩很苦惱的撓著腦袋“這都是第三遍了,就算要藏,老王爺未必會將東西藏在這個院子吧?”
“裴擁俊一輩子就這麼一個女兒,東西不在他的院子,就一定在裴謝堂的院子。”朱信之很篤定。
裴謝堂聽得莫名其妙。
他們在找什麼,為什麼到泰安王府來找?
孤鶩低聲說“那種東西還在不在都是一回事。”
“會在的。”朱信之的聲音很低“你不知道,當年裴謝堂出生的時候,老王爺很高興,隻差沒在城門口張貼榜文。他和他的王妃感情甚篤,得了孩子,視若珍寶,據說當時老王爺花了重金,請民間高人將裴謝堂的臍帶血保留了下來。後來王妃生了孩子一病不起,這臍帶血也是王妃的血肉,老王爺更是不準旁人碰,他如此寶貴妻子和孩子,這東西一定會交代給裴謝堂。裴謝堂肯定會保管得很好,她這個人啊,得了什麼好東西都喜歡挖坑埋起來,一定就在這裡。”
裴謝堂一愣。
他們在找爹交給自己的臍帶血?
為何?
孤鶩聽見朱信之如此篤定,隻得說“王爺,要不,我們將花園附近的花圃挖開看看?你不是說,郡主最喜歡埋東西嗎?”
朱信之點了點頭“嗯。”
他定睛在院子裡看了一圈,忽然抬手指了指院子裡的那棵大樹“挖大樹周圍即可。”
孤鶩應了一聲,指揮著人上前。
裴謝堂的手猛地握成拳頭。
裴擁俊病逝之前,確實曾經交給她一袋子臍帶血。爹說“兒啊,爹沒什麼可留給你的,你一輩子都希望能有個娘,爹沒給你找,挺不對起你的。每一次看到你羨慕的看著旁人的娘親,爹心裡都難受。兒啊,你要記住,你是你娘身上掉下來的肉,你想摸摸娘的時候,摸摸你自己的皮膚,那都是你娘的。你想抱你娘,抱你自己就是抱你娘親。唯有這血,是連接你們母子的東西,你要保管好。”
後來,她得了臍帶血後,用防水的油布包裹,裝在盒子裡埋在了樹下。
就在那樹下!
為何?為何!
裴謝堂一雙眼睛瞪得圓圓的,滿心都是不解,茫然之餘更帶了幾分焦急。
孤鶩的人很快挖到了檀木匣子,他們將匣子從地下拿了出來,油布一層層的揭開,露出一個晶瑩的水晶瓶子。水晶瓶子仍然晶亮,裡麵的東西早已成了深褐色,年代太久,血液早就乾涸變質。
朱信之拿在手中,不由自主的收緊了手指。
孤鶩問道“王爺,這就交給宋山道長嗎?”
“宋山道長說,隻要有亡者身前的血肉為引,能將亡者引入西天。可惜,裴謝堂的屍骨已經完全沒了,北魏人一把大火,她連一捧骨灰都不曾留下。”朱信之歎了口氣“我出於無奈來挖她這一點臍帶血,希望她能明白我的苦心。”
這是要超度她?
裴謝堂愕然。
孤鶩命人將地坪移了回去,朱信之抓著那臍帶血看了又看。她的血肉,如今就剩下這麼一點了,手裡的瓶子格外的燙手。
他竟一時看入了神。
等一切複原如初,一行人便前後撤了。裴謝堂猶豫了一下,便也跟著他們離開。朱信之手裡抓著她的臍帶血,她心裡很不安,總覺得有些不對。一對走,就一路豎起耳朵聽那主仆二人說什麼,他們沒發現她,說話也沒特意遮掩,裴謝堂都聽在了耳朵裡。
“王爺,東西給了宋山道長,宋山道長做了法事之後,郡主的亡魂應該就走了吧?不會再繼續糾纏王爺了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