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吾家主公卻多有大事,故而委張某聽兩位所來意向,今日已算明白,便請回驛站等待消息罷!”
劉曄實際上是想先晾著兩人,然後借機可以搪塞過去,所以叫張飛來作這個會議主持者,卻不想遇上這等重要之事,張飛哪裡能夠怠慢?立時便交待兩句,持信而回稟於劉曄。
“我的信?還是從呂布軍中而來?”
劉曄聽聞張飛稟報後,驚訝之極地反問道。時隔將近十年之久,他哪裡還記得許多未曾再有交集的往事?
“正是,請主公過目!”
張飛將書信雙手承上,自有親兵為劉曄取過放於案上。
“……是她?”
劉曄看著那娟秀熟悉的字跡,半晌後終於想到了初次重生後那夜的情景。十年之間,他經曆過極多之事,並且算與先前劉曄熟識地除了親來會麵一次的郭嘉,便隻是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父,以及那不知蹤跡的長兄劉渙了。
那封被燒去後,再未得到音信而漸漸淡忘的“師妹”竟然在這個意想不到的時刻突然出現,由不得劉曄不驚訝——
“……波折經年,直到先前經過多次打探確實,妹才知兄長已位居幽州牧之事,現今方能通信……妹已完成老師交待任務,報其先前搭救之恩……呂奉先並非十全之人,缺點極多,但他卻是一位真正的英雄,妹隨其流浪中原,多次險遭劫厄,皆賴其脫身。先時年幼,多賴兄長照顧,卻妄認是為傾慕情思,今見真正體貼關心女子之人,方知感情為何物……妹雖已嫁其為妾,但無長兄主婚心中長留遺憾;而奉先多有倔強不聽良言之時,恐其終將遭逢敗績,兄長若能來日收留,妹便已滿足……”
看完這封長信,劉曄才明白自家這位師妹竟然就是貂嬋,而秀兒卻隻是其小字!
當然,不知其中細節的劉曄也隻是頗有幾分感歎而已。
他們的師父先培養出劉曄,郭嘉這樣可算為寒門士子的高才想去輔代出身不好,卻極為有名,且對豪強士族並無好感的曹操,又通過貂嬋來實現“連環計”,將亂政的軍閥董卓除去,後來數年間,也從未發出所謂指示要劉曄配合——他究竟想作什麼?
對於本就沒有多少映象的貂蟬終嫁於呂布,劉曄也是沒有什麼特彆的感觸,他親見的呂布是一位難得的戰將,也配得上本色英雄的稱號,對於是否需要將其趕儘殺絕,劉曄也是早有打算的,現今有貂蟬這個意外出現,實際上卻是可讓他十拿九穩!
……
十月六日下午,劉曄便分彆會見了侯成同韓浩,各自談了什麼,外間不並不知曉,但從兩人很快回轉,並無多少高興的臉上表情,或許能得到幾分答案。
可是,在他們剛剛出外不久,便又有一人帶著數十名親衛策馬出薊縣取道冀,青往徐州而去!
……
“劉子揚沒有願意結盟,幫吾攻伐呂布意思?”
當曹操得到韓浩這個回報後,頓時以頗為不信的問道。
“正是,屬下親見時,其隻問現時主公與呂布爭戰境況,奪回哪些地方,其餘則無一言多說,問罷便教屬下回轉!”
本來守住三城不失有功,又因為曹操曾與眾心腹言劉曄必然有結盟意思,搶到了個再立大功機會的韓浩現今可算是頗為憤懣,提起劉曄先後作法更是添油加醋地細說。
“哈哈!卿等不必多心,劉子揚若無心理,為何會問那般細節?隻怕他卻是有彆的心思,吾料不出三日,必有使者到來!”
出乎亦是紛紛進言怒斥劉曄狡詐的眾人意料,曹操卻是朗聲大笑道。
果然,事實再次證明了曹操看事之準。
十月十五日,劉曄所派使者荀彧到達許縣,當即得到了曹操的接見。
“吾久聞文若有子房之才,昔今時方能見之,卻令劉子揚捷足先登,得汝為臂助。”
此次曹操卻是帶著他的必腹謀士郭嘉,程昱,滿寵甚至還有荀攸在左右,剛見得荀彧進來,便是大笑說道。
“這卻是多有謬讚之處,彧之才學比諸於吾主劉幽州,卻如瑩火比於皓月。”
荀彧卻是麵上沒有一絲應當自傲神色,淡淡應答道。
“文若太過自謙了!卻不知子揚派汝前來所謂何事?”
曹操隻從荀彧那寵辱不驚的模樣,就知道這些恭維之話說得再多也是無用,便直切正題道。
“正是為兩家結盟之事而來!”
荀彧不與本就認識的郭嘉打招呼,亦不問自家侄輩荀攸,卻是簡略答出的話語頓時讓人人注目,皆覺他這般直話直說風範倒是與劉曄一脈相承了。
“哦?吾先前有使韓浩前往,卻聞子揚說曰‘子非主事之人’話語,今日便請問一句,文若又是否可為主事之人?若並非如此,那豈非又是白跑一遭?”
曹操倒是是原話奉還,也不知他是打著什麼心思,居然在劉曄派人送上門後,反而有些拒人千裡的味道。
“彧沗為幽州治中從事,奉吾主之命可全權代理此事,自然能作得主。”
荀彧倒也不生氣,隻是淡淡回答道。
“嗯,既如此,文若卻是代表劉子揚,應處上座。”
曹操看著荀彧大大方方的落座,眼中閃過一絲欣賞之色,再續道“吾亦非喜歡客套之人,便請問一句,劉子揚為何先時不應吾請援結盟之意,卻又現時派文若前來?”
“吾主有言——‘所謂盟議誓辭,皆為廢紙空語,而聯結兩方結盟的,必然是有共同之利益!’,既然是兩方皆需要結盟,出於軍事戰略保密考慮,公之於眾並非好事,私下認可,互為進退,在合適時機下共發聲明,誓約定盟豈非更好些?”
荀彧一番話道出,便是曹操也眼中異彩連連,更不用說其餘心腹們了。
“吾未與子揚親自商談,所謂兩方皆需結盟之語卻有失妥當,不知吾與子揚為何要結為盟好?”
先前派韓浩前往幽州,曹操其實私心裡隻是想借劉曄之力先將呂布解決掉,可聽完韓浩稟報其中細節,知道那封出乎意料的書信後,對於劉曄的心思他也有些難以捉摸,曹操並非萬能,他的眼光能看多遠,在這個內交外困的時候,答案其實很簡單。
“彧亦問曹公一句,不知曹公以為公之敵手是為何人?”
荀彧此時卻是反客為主,不答而反問其身道。
“呂奉先為心腹之患,此為明白局勢,文若何必有此一問?”
曹操他有十足的擊敗呂布的信心麼?在麵對極大的壓力時,他沒有時間去多考慮這個問題,腦中想得最多的,也僅是如何利用自己優勢來打敗對手,僅此而已。故而知道荀彧如此發問必有深意後,他口中反間,同時腦海中也開始冷靜分析。
“吾主卻不如此認為!其有雲‘呂奉先僅為曹公一時之敵,而平生大敵則另有其人!’,彧以為此言屬實,不知曹公想法若何?”
荀彧言語間儘抬出劉曄來,時刻顯示著他自己是代表劉曄說法身份,不知不覺間使話語份量和說服力增大了幾分。
“呂奉先有飛將之名,戰神之號,卻僅為一時之敵?操願聞高見。”
此時並未取得決定性勝利,掌握兗州主動權的曹操不知是真不知,亦或故意讓荀彧來講好有些退路,反正卻是看似疑惑滿麵的詢問道。
“不知曹公為何戰事吃緊,不向袁冀州求援,卻舍近而赴幽州?”
一味被對方反問,隻是被動的充當老實的解惑角色,這不是荀彧的作派,他卻又是借機要曹操自己來收攏話題,這才是真正的高明談判手斷!
“嗯……袁冀州卻是忙於應付黑山,白波兩股黃巾巨孽,且需嚴防呂布之偷襲,自然是未有餘力前來支援。”
雖然曹操這話連自己都無法說服,卻也隻能如此回答方能顧全些麵子,不至於太過尷尬。
“哦?蒝來如此,隻是吾主卻好似接得情報,言袁冀州早在呂奉先攻伐兗州時便派出大批軍隊屯駐於鄴城,想鄴城與濮陽不過五百裡之地,原本這軍隊要行動而去卻是太難了些。彧不懂軍事,倒令曹公見笑了。”
荀彧並非不會裝傻,在合適的時機來這麼一下,有時卻能起到極為奇妙的作用。
“咳……隻怕是呂奉先留有重兵於濮陽一帶,其屬下有西涼鐵騎三千餘人,若是順機發動,卻可令袁冀州疲於奔命,隻怕其是顧忌於此,故而作這般安排罷!”
這妄語之辭,既然被對方點出,自然是需要圓謊的,曹操也是頗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說道。
“原來如此,難怪袁冀州與曹公有少時友誼私情,又有屬從之義卻隻能困守待機,果然坐擁三州,有十五萬兵卒卻是依舊不夠,近日聽聞其又在大招兵員,看來卻是很快能到二十萬之數,到時也許便會出兵兗州罷!”
荀彧的這句話,聽得曹操一眾人又是齊齊變了臉色,他們現時並未有足夠的情報編製,故而不知此事,但從荀彧再次的故作不知而透露出的消息,自然會使他們聯想到許多。
“好了,吾已知子揚全部意思,承他吉言,使吾能堅定擊破呂布信心,但正如文若先時轉述所語,所謂盟議需有共同利益,將來……這利益又在何處?”
話已經不知不覺中說到明處,所有意思都已點得分明,曹操當然也就直接捅破窗戶紙,問起關係到這個重大的盟議能否成事的關鍵點上。
“彧聞並州,關中,豫州,南陽皆為民風悍勇之地,又各有戰馬,良田,兵力空虛之利,而緊臨幽,徐二州之冀,青兩地卻是多遭戰亂,百姓逃離,相加不過隻有不足一百六十萬人眾,如若袁本初遭逢敗績,隻怕二州百姓難足八十萬矣!”
荀彧又是顧左右而言它,看似不著邊際,實際卻是點明利益劃分的話語立時讓眾人再次表情各異。
洛陽一帶的原河南尹領地,早被劉曄委任的田疇和趙明兩個控製在手中,而聽其意思,間然甘願讓出,可使並州,兗州,關中之中連成一片!
明白這個意思後,郭嘉、程昱、荀攸、滿寵先後點頭,而曹操也是朗聲大笑道“子揚是灑脫之人,操亦不想落了俗套,在此者儘為吾之心腹,可立時決定同此時起,到擊敗大患,分得便利之時,此盟約有效!”
“曹公英明!”
荀彧起身施過一禮,而在他低頭後眼中也閃過了一絲亮芒——
劉曄會作吃力不討好的事麼?當然不會!
曹操明白直說了盟約隻到擊敗袁紹之後,這也是極為正常的,因為在此之前,他與劉曄算是有共同的敵手,也有共同的利益。如若真能順利打敗袁紹,平分其地,那個時候究竟是敵是友,卻又得視情況而定。
“敵人”,亦或是“朋友”,對於亂世中的諸侯們來說,決定此項的,永遠隻可能是一樣東西——還是利益!
在能否滿足自己勢力利益麵前,無論個人好惡還是有否仇怨,都是會擺在一旁的。
……
“公達,還記得前次洛陽場景麼?”
當夜宴罷,荀彧同曹操派來領路的荀攸一道回到了驛館之中,見得周圍已儘是自己所帶來的親衛,荀彧直接便在室內問道。
“侄自然記得清楚,惜未能成功,亦未能成仁,羞見於族中父老!”
曹操如此安排,究竟是何意思,荀彧不想去多想,同樣荀攸也有著自己的堅持,自認身正不怕影子斜,也敢於直話直說。
“看來你卻依舊未能通過那次事情醒悟過來,曹孟德是位難得英主,但劉幽州卻更勝數籌,興扶漢室之能,無論身份才能皆應居首,公達可否聽我一勸,便趁此機離曹歸北如何?”
荀彧從知道荀攸這位才學出眾的侄子就在曹操手下時,就已經有了勸其來歸心思,但人多口雜,何況他又深知荀攸那倔強的脾氣,若不親口相勸,隻怕全無成功機會,故而此次親自請命來此,也有順道為劉曄招納一位於謀略上並不差於他的人才意思。
“叔父厚意,侄兒心領了!劉幽州確實年輕有為,但吾卻認為曹公終會更勝一籌,興扶漢室,並不需要非借助於宗親之手,有另一位雷厲風行之主來進行一場變革,洗儘陳年舊疾,豈非更妙?”
荀攸絲毫不為所動,他並非是負氣之語,卻是真正有這個想法。
“真正了解一個人隻從傳言去分辨,終究是落了下乘,公達為何不給自己一個機會,多個正確選擇?大漢已夠經磨難,何必再多經波折,舍易求難?要知依此情況下去,終究劉幽州會與曹兗州成為兩位極強勢之局,兩虎再來相爭,豈非又會使天下百姓遭劫?”
荀彧隻從今日親見曹操應答之事,便已知其之雄才大略還在估測之上,當然知道現今盟誓以成,若以此局麵發展下去,隻怕真正會出現劉曄與曹操兩雄相爭局麵出現!
而這個時候北方大片地區全部分割完畢,留給他們的就必定是利益的衝突,想避免交戰實在是不可能的!
“叔父所言有理,但也不可能有人能夠清楚地知道所有後事,同樣,也沒有一成不變之人,事實究竟如何,還是留待時間來證明罷!畢竟現在曹公與劉幽州確屬同道之人,現在我等隻需全力輔佐他們擊敗強敵即可,多考慮其它,卻也沒有必要!”
涉及到理念問題,很難會有誰說服誰,荀攸與荀彧這等聰明之人更是如此!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公達之意堅決,吾再多言也是無用,請回吧!”
再作一次無用功,荀彧有的隻是深深的歎息,麵對未知的將來,他的確不能說保證他的選擇必然就是對的。
二荀的再次談話,終究還是不歡而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