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用太緊張,不用在意鏡頭,也彆朝鏡頭看,就當平時遇上問路的人一樣,自然一點就行了。”
小區沒有路燈,除了樓道裡的燈光,其他地方都黑咕隆咚的,王大倫安排了兩個人在樓前放鞭炮,還有一對年輕的夫婦抱著孩子放煙花。
“action!”
李兵兵裹著一件警用棉大衣,牽著劉玲的手走著。劉玲在第一部分中頭發剪得很短,象個假小子,為了顯示時間的跨度,她戴了一個典型監獄女犯發型的假發套。穿著監獄配發的藍色棉襖,戴著一條跟衣服同款的藍色圍巾。
小區裡的地麵雖然平整過,但畢竟是泥地,加上去天氣冷一凍結,難免有些坑坑窪窪,走起來高一腳低一腳。
燈光師並沒有把光直接打到她倆身上,就在她們的背後打出一片薄薄的白光,鏡頭裡依稀能看清她們的臉。
這是張遠一貫的風格,他就是喜歡在這種昏暗晦澀的環境中去表達他想要講述的故事,當年的《東宮西宮》是如此,剛剛拍完的第一部分也是如此。
攝影師張喜貴親自掌鏡,他扛著攝影機對著李兵兵和劉玲,一路後退,儘管地麵不平,但他的手卻很穩,鏡頭絲毫沒有抖動。
“卡!”
兩人沒走幾步,張遠就喊停了,他還特意走到她們中間,落後李兵兵半個身位,指著她對劉玲道“她是你的隊長,地位不對等。另外,你對回家一直是恐懼的,但你已經習慣聽從的命令,我要的是你害怕但又不得不跟著走的感覺。彆像跟閨蜜逛街似的。”
“我懂了,導演。”劉玲連忙點頭道。
接著張遠又對李兵兵道“還有你,把陶蘭送到家,你就算完場任務了。家裡還有父母等著你回家過年呢,眼前任務完成在望,你這時候的心情應該是急切的。”
“知道了,導演。”
兩人都是科班出身的演員,又有影視劇拍攝的經驗,張遠這麼細致一分析,立馬就明白了。
可能是感覺剛才的光線太暗了,張遠又吩咐道“燈光朝前麵移點,跟著演員移動,從側麵打過去,注意光線要柔和,不要太亮。”
“好,準備,action!”
李兵兵牽著劉玲的手往前走,劉玲落後她半個身位,抬頭斜眼看了看側前方很多窗戶都亮著燈的居民樓,很快又把頭低下來,跟著隊長默默往前走。
可能是感覺劉玲走的太慢了,李兵兵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即興的動作運用的很巧妙,既反映了她此時急切的心理,又十分貼合兩人之間的關係,很自然!
劉玲心領神會,連忙緊走兩步,卻始終不敢跟隊長並肩而行。十七年的鐵窗生涯已經徹底抹殺了她的個性,習慣一切行動聽指揮。即便此時她內心很害怕,很迷茫。
“好,過!準備下一個鏡頭。”
群演就位,道具打發兩個場工在樓前繼續發鞭炮,自己客串煙火師,點著了一個火樹銀花的煙花。
“action!”
李兵兵拿著張紙條躲避著煙花噴出來的火花,快走幾步,跑到一對抱著孩子的年輕夫婦麵前問道“大姐,跟您問一下,六號樓在哪兒呢?”
“就這兒。”
這家人是這棟樓裡的住戶,女的就是女子監獄的管教。看得出雖然有些緊張,但總體還行。
“就這兒啊!那陶愛榮家您知道嗎?是住在一零三房間嗎?”
“就這兒,這個門口,靠右邊一邊就是。”抱孩子的男主人倒是挺淡定的,回頭直指身後的樓梯口道。
“謝謝啊!”
門洞裡的燈很亮,李兵兵探頭朝裡麵看了看,抬手指指裡麵,對劉玲道“就是這兒了,你自己進去吧,我走了。”
劉玲往門洞裡看了一眼,回頭朝李兵兵真誠道“謝謝!”
儘管心裡害怕,但她還是很渴望回家的,她感謝隊長不辭辛勞陪她一路找到了家。
話說昨天王大倫跟她說了那個情緒代替,劉玲足足想了一晚上,她知道她的老男友以前風評確實不佳,常常跟劇組的女演員鬨出點風流韻事來,但是她欣賞他的才華,他的風趣,對自己知冷知熱的關心,這才不顧家裡的反對,瘋狂地愛上了他。
儘管目前兩人的感情很穩定,可老男友的前科問題卻始終是她心裡的一根刺,她平時不願意出觸碰它,但萬一要是他老毛病要是再犯了怎麼辦?萬一正如王大倫所說的情況真的發生了該怎麼辦?她真的無法去麵對自己的父母。
當著李兵兵的麵她快步走進門洞,李兵兵目送著她的背影,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終於幫陶蘭找到家了,自己也該回家了。
李兵兵轉身離去,鏡頭裡隻剩下劉玲孤零零的背影,鏡頭裡當她邁上台階的時候,腳步陡然慢了下來,隻見她走上台階,望著一零三室的大門,她突然失去了醞釀許久的全部的勇氣,她回過頭,門洞外已經沒有人。
這是一個長鏡頭,在監視器裡無法看清演員的眼神,但演員的腳步從快到慢,站定,轉身回望,充分表達了陶蘭此刻心理的變化。
說實話,原本張遠還有些擔心,這場戲看似簡單,實則在戲裡的第二部分和第三部門起到一個承上啟下的作用,隻有把陶蘭的心理活動抓準了,才能展開下麵李兵兵陪她進門然後幫助她調和跟家人關係的劇情。
劉玲在第一部分的表現,在張遠的眼裡隻能算得上是中規中矩,卻遠遠達不到他滿意的程度。但此時劉玲所表達出來的肢體語言,卻讓他砸吧了兩下嘴,徹底放心了。
下一秒,劉玲突然轉身就跑,她腳步踉蹌,雙手毫無規律的好亂晃,整個人是無措的。
“卡,好,很好。”張遠一臉興奮道。
他滿臉讚許地看著臉上神情迷茫,還未出戲的劉玲,笑道“小劉,你看看這個鏡頭你還有什麼表達方式,再來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