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倫的演藝生涯!
王大倫以為演警察如同副所長般的孔武有力,但朱紋卻讓他戴上一副金絲邊的眼鏡。他說鄧某就應該是看上去儒雅的,道貌岸然的,這樣人物才有張力。
這是朱紋的一貫風格,他似乎天生跟知識分子有仇,如同他筆下的父親、胡老師以及找小姐的高知老頭。也許是他本身就出身高知家庭,對這個階層很熟的緣故吧。
晚上王大倫酒足飯飽,兜裡還揣著飯店老板的孝敬回到了賓館。因為他戴著眼鏡,穿著警服,加上副所長逗趣地介紹是所裡新來的同事,老板硬是沒認出他來。這不快過年了麼,為了體現警民魚水情,老板還特地送上送上了孝敬——一個信封裡麵兩百塊錢。他本來很不好意思,想推辭來著,副所長卻暗示他收下,見者有份嘛。
劇組裡來了新演員,一個搶在小梅前頭自殺的詩人。朱紋之所以要在戲裡安排一個自殺的詩人的角色,是為了向著名詩人海子致敬。朱紋比王大倫大七歲,有時七年就是一個時代,相比王大倫青春期時流行的汪國真的朦朧詩,朱紋他們那代人的偶像就是海子。
十多年前,海子就在離北戴河不遠處的山海關臥軌自殺了。這輩子王大倫讀過海子的詩,上輩子他儘管不知道海子是何許人也,卻也知道他那首著名的詩——我有一所房子,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王大倫初次和馬六民見麵,謔!這哥們一頭及腰的長發絕對跟當年梁靖東演張軍時留的的那頭長發有的一拚。張軍因為鐘萍的離去,頹廢了,但他在黃河灘上剪去了長發,從陰影中走了出來,重新開始了新的生活。而馬六民演的那位詩人卻帶著一頭長發走到了人生的儘頭。
在朱紋的鏡頭設計裡,詩人是全果著躺在放滿水的浴缸裡割腕自殺的。因為是限製級的鏡頭,加上還要尋找那種特彆有詩人氣質的演員,很不好找。朱紋還是通過他那些北漂的朋友,從京城郊外的畫家村找到了這位哥們。這哥們是個畫家,如今正在搞這年頭頗為新潮的行為藝術,而且還是那種全果的行為藝術。
這哥們瞧上去很落魄,卻特有那種鬱鬱不得誌的詩人的氣質。這年頭除了體製內的,或者功成名就的,很多所謂的藝術家和詩人都是落魄的。
藝術家當然有藝術家的驕傲,他說他來演詩人,是看重朱紋電影的藝術性;朱紋則給了他一個很有誠意的價錢,兩天,四個鏡頭,兩千塊錢,包吃包住包來回路費。
當天晚上就拍了兩個鏡頭,第一個鏡頭是小梅住的房間門有問題,不太容易打開,在她叫服務員幫忙的時候,一臉憂鬱的詩人出現了,幫她打開了門。第二個鏡頭是小梅拿出安眠藥準備自殺,卻突然有人敲門,詩人出現在她的門口,說了兩句話離開了。拍這個鏡頭的時候出了點小意外,負責錄同期聲的錄音助理匆忙中忘了把話筒打開,變成沒聲音的了。原本還想重新錄一遍聲音,朱紋卻覺得這樣更有意思。因為鏡頭是在衛生間裡對著鏡子拍的,鏡子反射到門口正好是詩人那張臉,監視器裡馬六明動了動嘴唇,說了兩句話,沒有聲音,朱紋覺得這個偶然的失誤卻讓劇情更有張力。
“導演,這樣不行啊!”
第二天拍詩人死後躺在放在水的浴缸裡的鏡頭,但是浴缸裡放滿了熱水,有蒸汽。詩人是自殺後第二天被發現的,總不能水還有蒸汽吧,這一看就是假的。但是這大冬天的放冷水又不行,還不得把人凍壞了。
隻能再摻點冷水再試試,結果還是不行,總是會有蒸汽。
他們在裡麵折騰,王大倫陪著副所長在外麵的過道裡抽煙聊天。這場戲要用到好幾個警察,事先就說好了,還特意給副所長安排了幾句台詞,副所長很興奮,一大早就帶著所裡的幾名警察過來幫忙。
本來朱紋還有些擔心,馬六民需要一絲不掛地躺在浴缸裡裝死人警察能不能接受?結果副所長和他手下的警察看了劇本壓根就沒啥表示,他們都覺得很正常。一問才知道,他們之前就碰到過這樣自殺的案例,還是女的,也是這樣一絲不掛躺在放滿水的浴缸裡自殺了。
衛生間裡折騰了半天,最後還是穿著浴袍準備拍攝的馬六民不耐煩了,建議乾脆就用冷水。
“這能行嗎?”朱紋有些猶豫,這萬一凍出毛病又是麻煩。
“沒事,我經常洗冷水澡。”馬六民拍著瘦骨嶙峋的胸脯道。
雖說用冷水,但還是稍微摻了點熱水,隻要不冒蒸汽就行。馬六民也不含糊,待浴缸裡撒上鮮紅的顏料,就直接脫了浴袍一絲不掛地跨了進去。
水溫雖不至於冰涼刺骨,但還是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待稍稍適應,深吸一口氣,坐了先去。
“六民,把頭發也打濕了。老高,浴缸邊上再撒幾滴血。各單位都注意了,咱們抓緊時間,爭取一條過。”
“action!”
王大倫帶著妗子走進來,劉勇紅的攝影助理臨時客串刑偵技術人員,帶著白手套拿著相機拍攝躺在水都染紅的浴缸裡裝死人的馬六民。
鏡頭給到門口的王大倫和妗子,王大倫夾著個小包,拎著妗子的衣服,讓她看浴缸裡的死人。妗子張大了嘴巴,一臉驚恐,想要驚叫,趕緊捂住嘴巴,轉過頭去,不敢再看。
“停!不對,不對,妗子你這表情太誇張。”朱紋坐在監視器後麵舉著手大聲喊道。
“知道了,再來一遍。”
大家都知道馬六民現在泡在冷水裡裝死人絕對是受罪,都想快點拍完。妗子抿了抿嘴,她也想抓緊時間。
妗子探頭往衛生間裡一看,眼睛頓時瞪大,捂住嘴巴……
“停,還是太誇張,你為什麼老是捂住嘴呢?再來!”
“停!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你得有點反應好不好!”
“停!”
“停!”
劉勇紅剛下扛在肩上的攝影機,默默地換膠片,這都快十條,還沒有過。
就是一個看到衛生間裡死人的一個反應,朱紋的要求是小梅本來就是個要尋死的人,她應該不懼怕死亡,但突然看到昨晚還跟自己說話的詩人死了,總得有點正常的反應。其實就是很簡單的一場戲,但是妗子就卡在那兒了,她所表現出來的反應要麼太誇張,要麼太平淡,就是不在朱紋要的那個點上。
“得得得,休息十分鐘!”朱紋終於忍耐不住,從監視器後麵站起來,煩躁地揮了揮手。
“快!趕緊的,小毛,過來搭把手。”
王大倫在拍的時候一直注意著一絲不掛泡在水裡的馬六民,這哥們倒是敬業,一動都一動地躺在那兒扮死人,可時間一長,嘴唇都已經開始發紫了。
朱紋一喊停,他連忙衝進去,幫著都快站不起來的馬六民扶起來。劇務小毛趕緊拿著毛巾幫他身體。
從浴缸裡出來,就是裹著厚厚的軍大衣,馬六民還是一個勁的哆嗦。
“有酒沒有?”王大倫扶著馬六民正好看到賓館老板也在一旁看熱鬨,連忙道“老板,弄瓶白酒過來。”
“馬上啊!”
老板應了一聲趕緊下樓,不一會兒拿著個裝著黃褐色液體的玻璃杯上來。
“兄弟,趕緊喝一口,暖暖身子,這是我自己浸的藥酒,有人參和鹿茸,大補的!”
還在瑟瑟發抖的馬六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過來喝了一大口,噴出一股濃烈的酒氣,總算稍稍緩過來一點。
“六民,對不住啊!”正在跟妗子說戲的朱紋過來很抱歉地打了聲招呼。
馬六民勉強咧開嘴笑了笑,道“沒事,導演,緩一緩就過去了。”說著,他還不忘跟拿酒過來的老板道了聲謝,“謝謝,老板。”
“沒事,沒事!”老板笑著跟他豎了大拇指。他剛才一直在旁邊看熱鬨,這麼大冷的天,一個人光著身子躺在冷水裡這麼長時間,他還真佩服馬六民的敬業精神。
“小梅本來就是要尋死的人,她又是乾那個的,心理承受能力比一般女孩要強的多,但一看到死人,尤其是還是自己認識的人,正常的反應還是要有的。你不能太誇張,也不能無動於衷。你知不知道剛才你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就是太表麵化,不走心!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待會我們先排一遍,然後再拍。”
朱紋回過頭又跟妗子喋喋不休的說著,妗子則低著頭一聲不吭,看不清她的臉,估計臉色一定不會好看。
“差不多了。”不一會兒妗子抬起頭,看她的神情還比較淡定。
“那行,大倫,幾位同誌,咱們先排一遍。哎,六民,你先不用急,待會實拍的時候,你再下去。”
副所長帶著幾個手下零散地坐在房間裡裝作討論案情的樣子,他們本來就是專業的,很自然,很象那麼回事。
王大倫拉著妗子進門,讓她看看浴缸裡的死人,問她認不認識,妗子說不認識,一臉不實的轉身離開,王大倫跟著走出去,這個鏡頭就算完事了。
排下來的效果朱紋不能算滿意,但妗子的表現還算是達標,開始實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