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體絕命!
三天之後,周浦深便被轉進了普通病房,賽方財大氣粗地給他們兩人劃了一間豪華高層的雙人間,從落地窗裡看出去可直接看見波光粼粼的湖泊。岑路雖然身在狼窩,可畢竟從小好日子過慣了,不用再去睡散發黴味的床單讓他心裡好受了很多。
可令他最憂心的事並沒有結束,岑路坐在昏睡的周浦深旁邊,修長的指尖輕輕撫過他額前細碎的頭發。
吳醫生給的兩台“do”正靜靜地躺在床腳凳上。
室內的暖氣開得很足,周浦深的臉色似乎也因為溫暖的氣氛而好了一些,濃密的睫毛蓋住了那雙溫柔的眸子,隨著他的呼吸簌簌顫抖。
岑路淡灰色的眸子停在他的身上,沉默得仿佛一尊雕像,掙紮了許久之後,他還是拿來了“do”,一台戴在自己頭上。然後他俯身撥開周浦深的黑發,將另一台套在了他的額間。
等準備好了一切,岑路卻沒有立即起身,而是就那麼俯視著昏迷的男人,雙眸中光影流轉,有頹然的神色一閃而過。
可能,等周浦深醒來的時候,會怪自己擅自偷看了他的心吧。
也可能,岑路閉了閉眼睛,等表白了之後,周浦深會覺得自己的心思很惡心,再也不與自己往來了也說不定。
一想到這裡,岑路突然心痛得無法呼吸。
如果……真的是那樣,他就立即躲得遠遠的,絕不會拖泥帶水地讓彆人覺得他下賤。
可是……可是現在,岑路看著睡得人事不知的周浦深,心裡竟浮起幾分僥幸。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就允許自己放縱一次吧。
保證,是最後一次。
岑路一邊在心裡給周浦深道歉,一隻手撐在了床邊,他湊近了那張叫他魂牽夢繞的臉,閉上眼睛吻上周浦深的眉間。
他的皮膚真熱,岑路想,周浦深皮膚上的溫度要比嬌嫩的唇瓣溫度高一些,細膩光滑得像是奶糖一般。岑路捧住他的臉,唇瓣依依不舍地在周浦深的臉上流連,眼睛,鼻梁,鼻尖,最後印在了嘴唇稍上的位置。
周浦深似乎感受到了些許異樣,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像是情人間的呢喃。
岑路睜開眼,注視了那兩片嫣紅的嘴唇半晌。他想,他曾經擁有過這個人最深刻的親吻,哪怕那隻是醉後無意識的抒發,他也已經足夠幸運了。
他又不死心地在周浦深的人中上親了一下,淺淺的胡渣紮得他有點疼。
就像心裡的那點疼,不劇烈,卻明顯得刺骨。
至於唇對唇的親吻,還是留給周浦深心裡的那個人吧。
岑路坐回看護椅,一隻手緊緊抓住了周浦深傷痕累累的手,另一隻手打開了“do”的開關。
岑路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身處在某個南方的小島上,挾著潮氣的海風輕拂過他的臉頰,入眼即是滿眼青翠。
這個小島整體呈丘陵地貌,層層疊疊的小山丘被茂密的樹林覆蓋,隱隱約約有紅牆白瓦的建築掩映在樹林之中。遠遠眺望過去,有盤山公路如同一條蜿蜒的蛇,盤旋在高高低低的土丘上。
岑路眯起眼睛,正想將不遠處的建築看得更清楚些,背後卻經過了一群剛剛放學的孩子。岑路從他們的交談中判斷出這裡是隸屬於南國的一個島嶼。
這些孩子,無論高矮胖瘦,衣著光鮮與否,共同的特點是——全都生著一雙黑亮的眸子。
一張比岑路印象中稚氣些的臉孔從他麵前掠過。
岑路愣了一下,那孩子的腳程很快,隻是他一愣神的功夫便已經跑下了長長的坡道。岑路連忙拔腳去追,伸手去抓他的書包帶,卻震驚地發現自己的手穿過了孩子的肩膀,並未觸及任何東西。
岑路收回了自己的手,動了動手指,發現海島上明亮的陽光竟也能穿透指尖,就如同身處此地的自己隻是一個幻影。他回過神來,趕緊再次一路小跑地去追跑遠了的孩子。
小男孩卻已經減慢了腳步。他背著書包,兩手緊緊地握住肩頭的書包帶,穿著白襪子和球鞋的兩隻腳躊躇地在沙地上來回摩擦。過了半晌,仿佛像是下定決心了一般,男孩朝著眼前破舊的平房奔了過去。
岑路隻得繼續跟著他跑,並且成功地趁男孩關門之前擠進了房間。
岑路彎下腰兩手撐在膝蓋上喘氣,他有些怨念地想,原來體力好真是天生的,他一個大男人竟然跑不過一個半大的孩子。
歲的周浦深是個漂亮得讓人很不得把月亮都捧到他麵前的孩子。一雙圓圓的黑眸子占去了半張臉,亮得連天上的星星也要自慚形穢。小巧的鼻頭圓圓的,下頭的小嘴唇紅齒白。可此刻秀氣的唇角卻小大人似的抿著,岑路順著他的目光往前看去——
這裡像是個車庫之類的地方,地上亂七八糟地扔著工具或是某種機械的半成品,明明是大白天,窗簾卻都拉著擋住了外麵的天光。一片雜亂中鋪著一張小床,上麵有個人用衣服蒙住了頭,正在呼呼大睡。
岑路看著男孩眯了眯眼睛,彎下腰就撿了隻不大不小的鐵疙瘩,使了勁扔出去,“咚”地正中那人被布包住的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