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路瞠目結舌,就那麼看著男人走出了房門。
周浦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他正穿著一件小細格的羊絨西裝,打著白色的小領結。男人雙手插在口袋裡,靠著大廳金碧輝煌的柱子,輕輕歎息了一聲。
舞會大廳裡到處都是身著禮服,戴著假麵來來往往的男男女女。周浦深直到進了禮堂才知道,這所謂的舞會也是保密身份和長相的,沒那麼容易能近“父親”的身。
彆說是找到父親了,周浦深苦笑著彈了彈銀質的麵具,他現在這副樣子,連哥哥都找不到。
哥哥……
周浦深心裡湧起一陣酸澀的感情。岑路在甲板上時失望的目光似乎依舊在他的心裡存著殘像,比北國的朔風更他心寒。
那不是哥哥的錯,周浦深十分清楚,從頭到尾都是自己的問題。他就像是隻貪心的鬣狗,對待岑路的事從來都不知滿足。
見到了他就想和他親近,親近之後想要讓哥哥愛上自己。
愛上之後呢?
周浦深心尖一痛,他突然發現,自己是在渴求某種叫做“地老天荒”的東西。
可鬼魅似的過去總是橫貫在他們之間,暗夜裡的黑影對著兩人虎視眈眈。
周浦深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與岑路之間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就是這場泡影結束的日子。
再說了,周浦深深吸了一口氣,帶著自嘲摸上頸側,自己這種隨時會死的人,憑什麼要求岑路許他一個地老天荒?
大廳的燈突然滅了,周浦深的視線裡陷入了一片黑暗,他本能地伸手去摸槍,卻隻有空空如也。
男人突然狂躁起來,不安和恐懼充斥了他的大腦,現在他的身邊沒有槍,也沒有哥哥,這兩樣存在是安撫他搖搖欲墜的心的唯一途徑。
現在卻都不在他身邊。
舞池裡突然被打上了一束強光,帶著妖嬈麵具的司儀捏著嗓子調動氣氛“先生們女士們,第三屆‘馴獸’的總決賽即將在下周舉行,應上屆冠軍之邀,此次舞會開場我們將由‘濃情之吻’開場,請各位在黑暗中釋放自己,尋找你最想吻下去的那個對象,與他在這五分鐘之內儘情纏綿吧!”
人群中傳來了笑罵聲“靜鬆這個浪蕩子,還是這麼出格。”
周浦深似乎聽到了熟悉的名字,可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讓他不敢確定,司儀尖細的聲音還在煽風點火“即便吻的不是自己的伴侶,在黑暗中又有誰會知道呢?”
是啊,若是做了錯事無人會知曉,有多少人會肆無忌憚?
周浦深敏銳地感覺到周圍的氣氛變了,原本衣冠楚楚的人群開始隱隱地躁動起來,空氣裡充斥著欲望和糜爛的味道。原本出席舞會的眾人就是“父親”麾下眾多遊離在法律邊緣的人,放浪的氣氛更是加速了他們脫掉身上那層假裝精英的皮,將心底的欲望赤裸裸地暴露出來。
周浦深身材挺拔相貌出眾,又獨自落單,方才沉思之時就吸引了眾多男男女女的注意,此刻周浦深感到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圍上來好幾個人,麵具下的眼眸俱都渴望地看著他。
能擁有這樣的人間尤物,該是怎樣一種快意之事。
周浦深像是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繃緊了身子觀察著周圍的人,若是真有人敢撲上來,他不介意打得他們滿地找牙。
那個人感受到了這位尤物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意,不自覺地退後了幾步。
周浦深感到身邊的熱度退去了些,剛剛放鬆心神,便有個不怕死的徑直上前,直接拉住了他西裝的衣襟,將他朝下扯。
周浦深驚得毛都豎起來了,黑暗中男人的拳頭捏緊了就要朝來人的臉上揍下去。
倏忽間,一縷熟悉的無花果熏香鑽進了他的鼻腔。
仿佛一陣沁人心脾的清風,吹散了這大廳裡浮誇的脂粉味。
周浦深愣住了。
他放鬆了身體,任由那人將他的腦袋拉下來,微涼的唇瓣貼上了滾燙的唇,那人的舌頭鑽進了嘴裡,帶著挑逗意味舔過周浦深的齒縫。
周浦深順從地張開嘴,任那人予取予求。
兩人在包裹著他們的黑暗裡儘情地放縱著,仿佛兩個人是在沙漠中踽踽獨行了許久的旅客,那個吻是唯一能拯救他們的水源。
隱秘的,縱然的,瘋狂的吻,在黑暗中生根發芽,然後開出豔麗的花來。
二樓的包廂裡,陸靜鬆正坐在單向玻璃邊,翹著腿臉上帶著夜視鏡,儘情偷窺著樓下蠢蠢欲動的人群。
男人悠然自得的聲音在陸靜鬆身後響起“看見你外甥了嗎?”
陸靜鬆看著正吻得難解難分的兩人,吹了聲口哨“小崽子長大了。”
他的嘴角泛起殘忍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