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怎樣的人?”
少女問。“很好的人。”
“她對你很好,她,願意拿命給你換來一個安樂如意的未來。”
蘇辰低語。
恍惚間。
他想起了,竹林廢宅裡,那蒼老女子,決絕的赴死,以性命締造五臟六腑奇藥的生長。
讓這一諾有了千斤重。
亦是她這一死,送他入了臟腑,入了九煉境,踏了第三重,也替八年前的故友,一劍送葬了大梁,替當年的故人斬碎了心中痛苦的鎖……
“我……父親呢?”
少女還在問。
“不知道。”
“我跟他不太對付。”
“如果還活著,也會對你極好吧,你值得這世間一切的美好……”
少女沒有回答。
她,抱著墓碑昏沉過去。
到底還是勉強了些。
剛養好的傷勢,心緒失控,再加上初秋之雨正寒,青雀,感染風寒了。
“看似堅強。”
“但,到底隻是個十五六的小女孩啊。”
“也該早些讓她修行了。”
一縷縷長生氣,送入她的體內。
蘇辰背起青雀,簡單收拾一下,將她放入木箱子裡,背著木箱子就要進京了。
在他腳邊,一隻晶瑩剔透的墨玉小龜,四隻小短腿奔騰,竄出屋子,生怕再跟丟了。
一品之感,遙遙無期。
他卡在這二品臟腑圓滿,九煉之境的第三重臟腑貫通氣相融,已經太久了。
他有感覺。
或許。
大周皇宮,所帶來的典籍無數,古老大虞傳承下來的密藏中,就有他踏進一品的機緣。
至於,雲隱山的仙蹤……
蘇辰不敢去。
至少,一品前,不敢去。
就算成了一品,也要好好掂量掂量才行。
這一隻仙鯨留下的恐怖印象,冰封天地,三百裡,乃至是上千裡,至今,蘇辰仍無法忘記。
就這。
還隻是現今無意識散發氣息所造成的。
很難想象。
真正仙鯨暴怒下,會是何等的天災浩劫,怕是大梁也能旦夕覆滅了吧。
人,畏仙。
他不是人,但身懷長生秘密,更畏懼強大存在。
木箱裡。
青雀在呢喃。
“許爺,你也會離開我嗎……”
蘇辰不答。
良久。
他止步,輕撫青雀發絲,像是在許諾,亦像隻是安慰。
“不會。”
“在你能保護好自己前,不會……”
大周玄龍朝二年。
三月初十。
大雨。
還是大雨。
蘇辰直奔京城而去。
箱子裡的少女,逐漸好轉,又變成了嘰嘰喳喳,吵鬨的一隻青雀,圍繞在蘇辰身旁。
隻是,這一次,似有莫名情愫在少女眼中萌芽。
“今日,我教你修行。”
見雨停不下來了。
荒郊野嶺。
蘇辰尋了處破廟,拂去青雀身上草衣的雨水,鄭重的說著。
“修行?”
“許爺,你不是普通太監嗎。”
青雀道。
“要叫師傅。”
“誰說普通太監就不能教人修行的?”
“修行,我還是會一點點的。”
蘇辰比劃了一個一點點的手勢。
隨後。
他自地上撿起一根枯枝。
“我修行的法,不適合你,亦不適合任何人,你應當走氣之路,經過我的調養,你一旦修行,必一日千裡,直追頂尖驕子,一踏巔峰,比肩絕巔,亦不是幻夢……”
蘇辰娓娓道來。
“你就吹吧。”
“調養?”
“難道是靠你天天煮給我的樹根水?”
青雀根本不信。
她不知。
那是千年人參王須。
哪怕一品見了,都要紅眼。
人參王須煮水。
資質平平也能變驕子。
“故。”
“我不教你法,隻教你技!”
“此劍,名為葬星,為宗師之下最強劍技,能領悟一分神韻,就能讓你一品時,劍斬巔峰,巔峰時,讓絕巔俯首,如臨絕巔,你可為天下第一一品……”
蘇辰仍在講述,舉止自然,言談自信,脊骨挺直,自有一番令人信服的不凡氣度。
這下子,哪怕青雀不信,也不禁正襟危坐,緊張起來。
難道許爺不是普通太監。
真的是高人?
她,能修行了。
下一瞬。
蘇辰手握枯枝,朝前揮斬一劍,這看似隨意一劍,卻有萬千劍道變化彙聚於一斬之中。
看似平平無奇,卻是一品之上,宗師之路,入微之劍勢!
“看懂了嗎?”
蘇辰看向青雀。
“啊?”
“你剛才教我了嗎?”
“劍訣,心決,口訣呢?”
青雀滿臉狐疑,感覺她被騙了。
這下換蘇辰驚訝了。
還要有這些東西嗎?
難道不是看一遍,就能有所明悟,看兩遍,就隱隱入門,看三遍就融會貫通嗎?
他就是這樣的啊。
樓船裡。
雙二品的黑甲武三刀,斬出一刀,蘇辰就是隻看一遍,就學的融會貫通,更在他之上了,根本沒用什麼心法口訣……
難道其他人不是?
好像……
大梁武閣裡,的確有不少輔助修煉秘術,刀法劍技的心決口訣之類的。
“看來你悟性有些愚鈍,不如我多揮斬幾劍,看你是否能有所感悟?”
蘇辰問。
“許爺,我真是信了你的邪,口氣大到沒邊了,巔峰,絕巔都不在你眼中了。”
“接下來。”
“你該不會說,大梁三公,三位絕巔,張公,許公,蘇公,在皇宮的都是你徒弟吧。”
青雀叉著腰,帶著十五六歲少女的嬌憨,沒好氣的說著。
“大梁三公,還有這稱呼?”
“你說的倒是有些無錯。”
“張貴為我摯友兄弟,許寒於我亦徒亦子,至於最後一位嘛……”
蘇辰沉吟著。
“啊啊!聽不下去了。”青雀翻了個白眼,聽也不聽了,鑽進了木箱子裡,還把蓋子關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沒大沒小。”
“咱可是你師父。”
蘇辰並沒得到回應。
反倒是感覺腳邊被蹭了蹭,低頭一看,如墨玉般晶瑩剔透的玄色小龜,眼神閃亮,前龜爪指了指地上的樹枝。
龜龜想學!
快教龜龜!
再教兩下子,龜龜就能看會了。
“烏龜也能學劍嗎?你又沒有手。”
“好。”
“教你。”
看著小烏龜期許的眼神,蘇辰點了點頭,撿起地上枯枝,重新施展了一次又一次。
小烏龜看的如癡如醉。
破廟外。
狂風與大雨,在這入微劍勢之下,被斬的支離破碎,再也無法落到這間破廟之上。
良久。
夜。
烏漆嘛黑。
雨還在下。
破廟陷入沉寂。
蘇辰裹著草衣,靠在木箱子旁正在假寐。
嗒嗒嗒!
地麵微微顫。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有一尊鐵甲衛士,如有一丈,手長腳長,臉帶惡鬼麵具,凶神惡煞,走了進來,見有人在此棲息,當即驅趕。
“快滾。”
“驚擾了貴人,十條命都不夠你賠的。”
這是尊二品臟腑。
蘇辰看的出來,這是修煉外功,走火入魔,導致變成了這幅非人模樣,壽元也大大縮短。
“好。”
“這就走。”
蘇辰看了眼外麵的大雨,還有車隊,不願招惹麻煩,再有十裡路就到皇城城郊了。
到時,多的是客棧。
“等等。”
“咋。”
“雷將軍,你這是看這小太監著的是大梁玄色袍,又是一尊大梁餘孽,故,刻意折辱?”
尖細嗓音。
話語陰寒。
皮笑肉不笑。
一襲藍袍,攙扶著一尊白發少年,走進了破廟。
這少年劍眉入鬢,雙眼蒙著黑布,靠攙扶才能行走,但仍難掩這一身皇子貴氣。
“既是於公公所言,汝,便留下來吧。”
“外麵雨大。”
“破廟容得下兩個人。”
“更何況。”
“不過一個玄色小太監。”
“本君身旁有二品雷將軍,何人能傷我?”
白發皇子道。
這藍袍正是於忠。
“武監局最是護短,咱大梁的舊人太監,也不是隨意就能折辱的。”
於忠走來,含笑對蘇辰道。
“對了。”
“你叫什麼。”
黑暗中。
蘇辰抬眸,露出俊秀容顏,許歌模樣,徐徐道。
“許歌。”
“原來你叫許歌……等等,誰?許歌!!”
於忠喊破了音。
“誰?!”
許歌名字一出。
莫說二品雷將軍駭然望來,就連蒙眼的白發皇子,都是循聲看了過來,如果還看得見的話。
天下誰人不知。
大梁遺留下來的諸多勢力當中,唯有兩股勢力最為強勁,哪怕大周皇族都不敢無視,需禮敬三分。
這兩方勢力,皆是龐然大物,遍及大梁舊地九郡,門徒舊顧,數以十萬計。
一方高居廟堂,為西廠,一方盤臥草莽,為東廠,水火不容,血債累累,至死方休。
東西廠皆遙尊那位驚鴻一現,劍斬怒江的風雪小宗師蘇公為主,但各自有掌舵人。
東廠掌舵人,褚蕭,前些日,於怒江有感,打破極限,踏進絕巔,已成定局。
但西廠這尊龐然大物至今沒有人繼承,大梁三公,許公,指定的繼承人,三年都不曾現世。
可以說。
他一旦現世,執掌西廠,就能站在權勢巔峰,就算皇帝也要拉攏,敬重一二。
這位西廠繼承人。
就叫許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