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苒獻計_盛世華族_思兔閱讀 

碧苒獻計(1 / 2)

盛世華族!

入秋後的雨下個沒完,細細綿綿,天空就像一張擰不乾的帕子。牛毛般的細雨連成一片,猶如一張灰白帷幕,將長安城籠罩住。

一隊披甲執銳的金吾衛士兵整齊劃一地冒雨前行,皮靴踩踏下濺起高高的泥水。沿街坊內的人家聽到了這陣不詳的腳步聲,都心驚膽戰地關緊了門窗。

“不知道又抄了哪戶人家呀。”

“昨日不是才抄了趙家?”

“這些日子來,都抄了十來家了。作孽呀……”

“噓——”

厚實的大門被衝破開,士兵如水一般湧入。

昔日華麗精致的宅院裡頓時響起人們驚恐的呼喊大叫。仆從和女眷們慌亂奔走,再被士兵抓捕驅趕著關了起來。那些精美而華貴的字畫器皿和金銀珠寶被裝在一個個大箱子裡,擺放在了屋簷下。

韋敬由屬下帶路,走到了書房門口。書房門大敞著,兩個白色的身影懸掛在房梁上,被風吹得搖搖晃晃。

“蒼天呀——你倒是睜睜眼呀——”華服婦人跪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母親……”

“夫人……”

一眾女眷和孩子哭得東倒西歪,滿臉絕望。

“你們韋家不得好死!”婦人破口大罵,“我等著看你們遭報應的那一天!”

“老婆娘還是省口氣多活幾天吧。”韋敬譏笑,大手一揮,“留人抄家。那幾樣東西,直接送去上洛王府!”

士兵們洗劫一番,而後退去,留下滿地無人收拾的狼藉。

崔景鈺下了馬車,推開為他打傘的侍從,冒著雨快步走進酒館之中。

雨天生意冷清,酒館中隻有幾名常客在。胡人樂師心不在焉地拉著琴,幽幽曲調裡訴說著綿綿的思鄉之情,引得酒客黯然傷神。

“少小離家,至今已有數十載。一身榮華儘褪去,方能心平氣和地放下功利之心,重歸故裡呀。”

酒館僻靜的一角,桌上擺著簡單酒菜。一位長髯老者斟酒自飲。

崔景鈺恭敬地朝前輩一揖,方提袍入座。

“魏相已定了離京日期了?”

“老夫如今已遭貶謫,不再是宰相。崔中書稱呼錯了。”魏元忠含笑道。

崔景鈺自嘲一笑,道“是晚輩糊塗,魏公莫怪。晚輩自罰酒水謝罪。”

魏元忠神情極平和,道“聽聞今早,韋敬率兵抄了裴府。裴公自儘了。”

崔景鈺握著酒杯,半晌道“晚輩有愧。”

“不是你的錯。”魏元忠道,“老夫知你已儘力。我能去官離京,而不是被作為前太子一黨抄家關押,就多虧你多方遊說。孫成他們四、五人能逃脫抄家滅頂之災,得以離京回鄉,亦是你從中斡旋的功勞。你一人之力有限,救不得每一個人,也是情理之中的。老夫還當謝你援手之恩。”

崔景鈺忙謙遜道“公乃國之棟梁,忠心昭昭,如今遭奸人所陷,方蒙受冤屈。如今朝中烏雲蔽日,風雷激變,公離京才安穩一些。待將來時局平定,再求轉機。”

魏元忠目光讚賞地看著他,緩緩點頭道“老夫避禍而去,肅清朝廷的重任,便落到你們這些年輕人肩上。辛苦了。”

崔景鈺站在窗前目送著魏元忠的馬車遠去。

窗外一陣疾風,雨霧撲來,打濕了他英俊削瘦的麵頰。緊鎖的濃眉下,雙目沉沉,眸中映著藍灰色的天空。

“娘子,姚氏帶到了。”小宮婢打著傘,將一個宮婢領了進來。

姚雲英依舊穿著掖庭雜役的粗布宮服,見了丹菲,兩眼湧出淚花,就要下跪磕頭。

丹菲一把扶住了她,笑道“來了就好。之前聽說廢太子的兵衝進了掖庭裡,十分擔心你的安慰。”

“我同幾個女孩躲在井裡,倒是沒事。其他不少宮婢不是受傷,有的還被……”雲英搖頭,不想再提此事,“我倒是事後聽說你救皇後受了傷,擔心了好一陣。你的傷重不重?”

“一點皮肉傷,早就好了。”丹菲笑道,“如今含涼殿中缺人手,我就將你調了上來。你若是做不慣,隻管和我說,我另外給你再安排。”

“這樣就極好。”雲英道,“我雖不及你有勇有謀,可也不打算在掖庭裡蹉跎終身。你若需要我幫忙,我義不容辭。”

丹菲鬆了口氣。

“娘子,”小宮婢又道,“楊氏帶到。”

雲英還不清楚楊氏是誰,就見萍娘笑吟吟地走了進來。三個人都經曆了一場浩劫,好不容易重逢,全都忍不住濕了眼眶。

“平安活著就好。”萍娘年長,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道,“富貴都是險中求來的。阿江真是將門虎女,巾幗不讓須眉。我同阿英跟著你,當你是個主心骨啦。”

雲英如今已經知道了丹菲和萍娘的秘密,自然熱血沸騰地願意參與進來,為父報仇。丹菲身邊也確實需要雲英的幫襯,萍娘則可出謀劃策,並繼續負責聯絡宮外。三人彼此信任,配合得當。

“那賀蘭奴兒,你打算怎麼處置?”萍娘問。

“阿姊還說呢。”丹菲笑道,“你當初怎麼不多提醒我幾句?”

“她愛慕的是你的表兄呀。”萍娘道,“這等事,我一個外人,怎麼好搬弄是非?”

“我同崔表兄又沒什麼關係。”丹菲淡淡道,“這麼說來,她既愛慕崔景鈺,不是更該為了他努力往皇後身邊擠麼?”

萍娘道“這事說來話長。其實她同崔四郎相識還在我入宮之前。你彆看賀蘭奴兒如今這樣,她當初還是挺機靈的一個人,又肯上進。崔四郎要收服她為己用,自然對她比旁人好。她大概就是那時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她平時看著精,可一碰到情愛,心思都寫在了臉上。崔四郎什麼反應我不清楚。我隻知道賀蘭私下糾纏他,不巧被安樂公主撞見了。若不是崔四郎當時勸住了,恐怕她都被安樂公主下令處死了。賀蘭那時本有機會升為女掌的,就因為這個事被擱了下來,一直沒再得重用。”

丹菲若有所思,“這麼說來,她現在倒是陷入一個死局了?”

“就算是死局,也是她自己走出來的。”雲英不以為然,“她一個宮婢,愛上世家貴公子也就罷了,還自不量力地去糾纏什麼?”

丹菲笑了笑。

賀蘭奴兒的事,對丹菲來說,倒真是一個眼前的教訓。

愛上不該愛的人,奢求不可能的回應,結果給自己帶來無窮無儘地麻煩。

賀蘭奴兒對丹菲的提點,丹菲也覺得沒錯。不論崔景鈺對丹菲的關心和溫柔是不是出自真心,如今的情況已經足夠複雜,不需要再多出感情糾葛,橫生事端。

這個男人很危險。他就像一潭深淵,總讓人情不自禁去探究他在想什麼,進而一不小心就跌了進去,萬劫不複。

丹菲想到賀蘭奴兒那癲狂的模樣,想到了崔景鈺曇花一現的溫柔,想到了孔華珍友善的笑意。她哂笑起來。

萍娘來了後,就接替了賀蘭奴兒的責任,負責內外溝通。而賀蘭奴兒既然不肯出宮,也不肯離開含涼殿,這倒是讓丹菲有些頭疼。

賀蘭奴兒已和她有了間隙,她是不會將她放在身邊的。可是此人知道太多秘密,也不能隨便打發了事。

丹菲對賀蘭奴兒道“崔郎的意思是,他願意兌現承諾接你出宮。他已經為你準備了一筆豐厚妝奩,還會托人給你說媒……”

“我不要!”賀蘭奴兒叫道,“將我利用完了,就想這樣簡單把我打發了?他崔景鈺想得美!”

丹菲麵無表情地將一張紙推了過去,“這是崔郎打算給你的獎賞。”

賀蘭奴兒冷眼看完,揚手撕了,“我不稀罕這點錢!”

丹菲也不意外,“崔郎還說了,你若不滿意,想要什麼,隻管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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