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諾情深!
原本在她臉蛋上來回婆娑的手隨著自己聽到的那句話已經縮了回來,北榷覺得自己的心跳異常加速,活了這二十多年,從未有過這麼不知所措的時刻。n玉女神血,這四個字對常人而言,隻是具有特殊貢獻的血液的一個美名;但對無瑕而言,居然是……n數百年前流傳的有關玉女的一切,讓整個玉城上下都為之敬仰,那為愛癡狂又為正義之道甘願毀身鎮妖的結局,令所有人都無比惋惜。n床上躺著的這個少女,她也是玉女?是神界玉女?n現在要怎麼做,是將她當做尊貴神女畢恭畢敬對待,還是繼續把她當成心之所愛柔情嗬護?n那貔諾是否知道無瑕的真實身份?n北榷一時難以相信無瑕不是尋常凡人,他想替無瑕找個借口來安慰自己,說她隻是做了個夢,夢到自己成了玉女而已。n可貔諾本就非人類,他這般熾誠喜歡的女子,又怎會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間女子呢?n“我怎麼在這裡?”無瑕見北榷呆呆地望著自己沒有反應,自己支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腦袋。n“你……”北榷將身體微微後挪,稍微定了定神,才輕聲對著無瑕說道“你在外頭暈倒了,所以帶你過來休息。”n臥龍殿離齊穆堯原住的寢宮比較近,這樣說也比較合情合理。n“謝謝。”無瑕掀開被子,準備下床。剛才昏迷中發生的事情,改變了她的所有看法,下凡的目的,對天神的態度,對貔諾的態度,對瑕玥的認知。n“瑕……無瑕……”北榷伸手拉了拉無瑕,想起她昏迷中說的話又連忙將手縮了回來。n“還有何事?我已經說了謝謝了。”無瑕見北榷有些支支吾吾的模樣心生奇怪,為何他在自己跟前會露出這種表情。n“你到底是誰?”暗暗吸了一口氣,北榷從床邊站起身子,直視無瑕。n他不想獨自揣摩,這般直接問出個結果定能讓自己好受些。n“你都聽到了……”無瑕神情有些落魄,身體微微踉蹌了一下。n昏迷時的虛境中,那個女子與自己都是用心語交流,慌張之際她張嘴叫了幾句,說的什麼她沒有忘記。怪不得北榷從她醒來一直用一種古怪的表情看著她,還多番欲言又止。n“你是神界新上任的……玉女?”北榷有些艱難地問道。n他這是愛上了誰,他這是傷了誰的心?原來,她真的不是普通女子!n傳聞中的普通凡人身上流淌的“玉女神血”確實具有強筋健體,補氣修身,延年益壽的作用,但真正遇到和擁有的可是寥寥無幾。n怪不得她的血能將那吉亜母親多年的舊病輕易調理好,怪不得她的血能替被迷霧森林毒獸毒刺傷到的淩四清除毒素,怪不得她的血能讓自己早日損壞的雙肢恢複生氣健步如飛!n“現在,我隻是一個普通女子。”無瑕沒有否認北榷之言,對著他苦澀地笑了笑,心中滿腔思緒不知對誰傾訴。n“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聽到了一個讓自己不太想接受的回答,北榷沒有想象中的震驚,可能方才在她昏迷之際聽到那話就已經了然於胸。他看向無瑕的眼神自然而然變得恭敬,語氣中也滿是尊敬之意。n“不要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我說了,我隻是一個普通女子,普通凡間女子。”無瑕緩緩後退到門邊,伸手用力扣著門欄繼續說道,“而你,是兩城之主,也將是整個神州大陸的王。”n說完,無瑕猛地跑了出去,留下一臉困惑茫然的北榷呆呆地站在屋內。n她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n方才還承認了自己就是新上任的玉女,現在又說自己隻是一個普通的凡間女子,這又是為何?n自己要將玉陌雙城回歸正軌做兩城之主沒錯,後麵那句話又是何意?整個神州大陸的王,這是她作為玉女對自己下達的任務,還是她作為凡間女子對自己的期盼?n欲說還休步生根,n舊時明月新相識,n浮生若夢卿何在,n塵埃落定影成風。n她像隻無頭蒼蠅沒有方向地肆意跑著,迎風揚起的裙擺在身後像一麵鮮豔的旗幟,一身紅衣疾步在這兩側都是翠綠小樹的碎石道上,又像一朵隨意移走的妖豔鮮花。n從眼中奪眶而出的淚水沒有節製地嘩嘩直流,臉頰、耳畔、唇角、下巴、發絲中,都有熱淚的痕跡,還有的飛揚至半空,再落至衣裳之上,或者跌落在碎石地上,消失無影。n不知不覺中,她來到了一座涼亭中,石凳上掉落了一些枯黃樹葉,像有幾日沒人打掃,亭頂橫匾寫著“望玉亭”四個字,淡泊靜雅,讓人心漸安寧。n她記得這個地方,那日齊穆堯帶她過來時,他寵愛的妗夫人跑了過來將原本射向她的暗箭擋住,或者說是無意擋住。n站在亭中,朝著遠處綠蒙蒙的山峰望去,那裡,就是玉城和迷霧森林的方向。n“你是我,又不是我。你是我玉身的一部分,天神卻賦予你另一副身軀。你是我使命的延續,要將我未完成的任務繼續執行。”n“不要愛上他,也不要心軟仁慈放過他,再繼續隻能帶來更多的悲劇,玉女的首要職責,便是維護整個三界的和平,首當重要便是人界。”n虛境中,那淡綠衣裳女子對她說的話依舊在耳邊來回回蕩,一遍又一遍敲打著她的心臟。n現在,就算她不願承認,也得相信忘疵與貔諾對自己說過的話了。n這玉女沒有上任新任一說,一直都是一個人,她是玉女瑕玥,也是玉女無瑕。n怪不得她的名字裡頭也有一個瑕字,怪不得那塊玉就叫瑕玥青石玉,怪不得她會多次在睡夢中遇到貔諾,怪不得她見到玉城會有那麼大的感觸。n可是她還來不及問瑕玥知不知道忘疵的存在,知不知道天神現在到底是什麼想法,她到底是不是已經被天神給遺棄了。n那抹淡綠身影漸漸便薄便稀,化成一束寶石綠光飄進她的胸腔之中,她低頭隱約看到胸腔內那塊瑕玥青石玉發出璀璨的光芒迎接那束綠光,再一同消失不見。n與此同時,一段不屬於她的記憶強行衝進她的腦海之中。在神殿苦練神術靜心修煉,陪天神四處平緩暴動鎮壓妖魔,獨自下凡降服各路妖怪……n那是瑕玥的身影,但當那段記憶進入無瑕的腦海之後,所有的情緒她都完全感受得到,像親身經曆一般。n最後灌輸進來的記憶,是初識貔諾。n那日,她同往常一樣,獨自下凡去察看人間動態,看看有無妖孽出來禍害人類。n大雪紛飛,滿天冰晶飄舞轉動,白蒙蒙的一片籠罩萬物,壯麗無比。那是她第一次看見人界的雪天,白雪皚皚一整片,萬物都披上了一層厚厚白紗,美輪美奐。n一個紅衣黑發少年正將一隻凍僵的燕子身上的白雪拂去,用手捧著它給其取暖傳送熱量。她緩緩走了過去,看著爪子被凍壞的燕子,輕輕咬破指頭擠出一滴血滴落傷口。n逐漸痊愈蘇醒的燕子撲哧翅膀飛走,她對他嫣然一笑,銀裝素裹的天地在兩人眼中瞬間變得多姿多彩,豔麗無比。n那一抹綠,是這白雪世界中唯一的生機。他身上的紅,也將這世界點綴得更加妖嬈。n“我叫瑕玥,你叫什麼?”n“我沒名字。”n“怎麼會?那我喚你阿紅吧,你穿紅色真好看!”n……n原來“阿紅”二字,曾經的她就已為他取名,怪不得那日在迷霧森林她喚他阿紅時,他的情緒那般激情。n為什麼這一切,天神都沒有告訴自己呢?是為了讓自己斬斷情絲繼續好好守護三界?還是做完這個任務,自己就成了一顆三界不容的棄子。n一陣細碎踩著枯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涼風襲來,專屬那人的氣息傳入無瑕鼻翼。n是淩四來了。n“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隨意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撿起長凳上一片枯葉在手中碎碎撕開。n“看你從臥龍殿跑了出來,瞧見你心情不好,就跟過來了。”淩四立在涼亭口,不敢靠得太近。n他的所有愛慕和關心,在知道她身份的那一刻,變得卑微,變得一文不值。n他沒法抗拒自己內心的情意,也沒法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不聞不問,跟了過來,卻又不知自己能如何去安慰她。n“你明知道我不想再與他有任何交集,為何要將我帶去臥龍殿?”無瑕扭頭質問淩四,她清楚地記得自己最後是暈倒在他懷中。n“他是少主,我隻是雀紅閣的四公子。”淩四有些焦急地解釋道,“對不起,我以為你願與他合作就已經釋懷那些了,是我的錯……若知道你現在心中還有芥蒂,就算他強行要帶你去臥龍殿,我也會絕不鬆手的。”n“我沒有怪你,隻是想知道一個真相而已。”她隻是想知道閉眼前見到的是淩四,為何一睜眼就成了北榷。n她隻是想知道,貔諾在聽到玉女石像複活那一瞬間,將自己甩手丟下時,可有擔心過自己的安危。n“我陪你去尋玉可好?就算我能力有限,但也會傾儘全力護你周全,帶上吉亜一起,可好?”看著她微紅微腫的雙眼,又想起現在貔諾還漂浮在玉女石像前方一動未動,淩四心疼地說出自己早已有的想法。n做朋友,做知己,做哥哥,做她隨時需要的肩膀,足矣。n“子慕……”無瑕記得,這是淩四的名字,叫習慣了淩四,突然改口叫一個自己從未說過的名字,有些繞口。n淩四挑了挑眉,雙眸滾動著晶亮的激動,站得筆直的挺拔身子不自覺地朝無瑕邁了一步。n“子慕,”無瑕又喃喃地喊了一次,像在習慣一個稱呼。n“我在。”淩四低沉著嗓音淺淺的笑著,滾動著喉結吐出了兩個簡單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