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天德來到娜塔莎窗前,見她臉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在默默喝酒。娜塔莎抬頭看見他,向他做了個鬼臉,朝他擺手,示意讓他回屋去。龐天德默立一會兒走了,娜塔莎繼續大口地喝著酒。
龐母推門進來問“丫蛋兒,還沒睡呢?”娜塔莎說“嬸嬸,今天您的兒子結婚,我高興,喝酒祝賀呢!”“丫蛋兒,嬸子喜歡你,願意你和天德成兩口子,可是我做不了主,委屈你了!”娜塔莎平靜地說“嬸嬸,我不埋怨您,也不埋怨叔叔,我沒那個命。”
龐母說“孩子,你能這麼想我和你叔就放心了。”娜塔莎說“嬸嬸,瓦洛佳已經成家,我再待在家裡就不太好了。”“丫蛋兒,這麼說就外道了,隻要你沒嫁人,這裡就是你的娘家,我和你叔商量了,把你當親閨女待,你哪兒也不要去。”“嬸嬸,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不能閒著,想做點什麼。我在黑石礁看好了一個地方,那兒有個照相館要出讓,我想接過來。”龐母說“行,這件事我就可以做主,彆說開照相館,你就是要開個館,嬸子也答應!”
龐母回屋對龐善祖說“老頭子,放心吧,丫蛋兒心路挺寬,說得挺好,沒埋怨咱們。”龐善祖說“是有點對不起閨女,咱以後一定要善待娜塔莎,隻要她願意,我收他當乾女兒。”
龐母脫衣準備睡覺,龐善祖發現老婆子竟然戴上了乳罩,驚奇地說“你戴上這個了?怪不得今天看著你,覺得哪裡不對勁,把你浪擺得不輕!”“今天不是個隆重日子嗎,我也得給你長長臉,以後不戴就是了。”“戴下去吧,不過,出門可不許戴。”龐母提起乳罩看著說“可憐的娜塔莎,娘對不起你呀!”
娜塔莎的照相館開張了,龐天德走進照相館打量著“娜塔莎,不錯呀!”娜塔莎說“瓦洛佳,把這裡開辟成聯絡點,比家裡方便吧?”“那是。你們的那個羅斯托夫上校咋樣了?還沒到嗎?”“那天在婚宴上,你的同學佟知非透露了消息,說他最近快要到了,他們正研究怎麼接待。”
龐天德皺眉“我真納悶兒,佟知非為啥把消息透露給你?那不像是酒後失言。”娜塔莎點頭“我也覺得奇怪。這麼重要的消息,他為什麼透露給我們呢?我看,他的身份不那麼簡單!”“不管咋說,這個消息不會是假的,他在司令部當秘書,獲得這樣的情報屬於正常。”
娜塔莎說“我說過,佟家對我們很重要,你一定要接近佟金墨。”龐天德不無怨艾地說“我這不是已經接近了嗎?要不然我和景惠會結婚?”娜塔莎說“還要進一步接近,最好的辦法就是和他做生意,從經濟上拴住他!”
龐天德到佟金墨家拜訪,佟金墨主動提出要和龐天德聯手做日本人的生意,龐天德急忙順竿爬,表示他現在正式接手貨棧了,請舅舅以後多提攜。
佟金墨說“我有個日本朋友伊田英鬆,這個人還不錯。他開了一家柞蠶絲綢廠,需要大量柞蠶繭,你可以做收購柞蠶繭的生意。我的輪船公司不敢鬆手,倒不出精力,我給你們牽線,你大膽去做,我可以入股。”龐天德高興地說“那樣最好,有您這棵大樹支撐著,我還怕啥!”
談話間,佟知非回來了,他笑問“怎麼樣天德?新婚的日子過得還好嗎?”龐天德說“謝謝你從中撮合,改日我請你喝酒。”
佟金墨問“今天咋回來早了?”佟知非說“明天一大早要到火車站接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龐天德一眼。龐天德顯出毫不經意的樣子岔開了問“知非,剛才我在大街上看見日本人到處攤派勞工,像我這樣的沒事吧?”佟知非說“你是獨子,又是海東的名門大戶,攤派不到你的身上。”“這回是往北邊發送吧?”“給日本人在淩海灣修建船塢。”
龐天德起身告辭“舅舅,天不早了,回去晚了景惠又要刨根問底。”佟知非一笑“我妹妹不是那樣的人。天德,以後常走動,海東地麵上,我爹沒辦不成的事,我沒不知道的事,遇到為難的事,給我們爺兒倆打個招呼。”
龐天德到家,來到娜塔莎的廂房門口,想推門而進,又縮回手敲了敲窗。娜塔莎出來,龐天德故意大聲說“娜塔莎,我有個朋友想照個全家福,你給好好照,價錢優惠點。”又小聲說,“佟知非透露消息,羅斯托夫來了,明天一大早的火車,我打算去看看。”娜塔莎小聲說“看看可以,絕對不能動手,不許帶武器。”然後大聲說,“可以,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會照顧的。”
清晨,火車站戒備森嚴,毛利美智郎和小澤、賈維金、佟知非接站,伊田紀子也在接站的人中。火車進站停穩,戴著墨鏡的羅斯托夫走下火車。毛利迎上去握手說“上校,我是駐軍司令官毛利美智郎,歡迎你來到海東,你在海東的一切由我負責。我的日語您聽得懂嗎?”羅斯托夫用日語說“沒問題,謝謝。”毛利對小澤說“人我交給你了,你必須保證他的安全!”
羅斯托夫走出站台,很快鑽進吉普車遠去,躲在暗處的龐天德看著遠去的吉普車,滿臉無奈。小澤帶領羅斯托夫、伊田紀子等人走進一棟小樓裡。看門的是一個俄羅斯老人,又聾又啞,顯得很木訥。
小澤問“閣下,安排您在這裡住下,還滿意嗎?”羅斯托夫說“我很滿意。”“閣下的日語說得很地道啊!”“這不奇怪,我負責遠東情報,會說流利的日語是必需的,你還沒領教我的中國話呢。這裡安全嗎?”“閣下,小樓布置了嚴密的警衛,放心吧。我們為您配備了最好的專職廚師,還從醫院請來了護士伊田紀子小姐,她對您的健康負責。”
伊田紀子見過羅斯托夫,鞠躬道“上校先生,請多關照。”羅斯托夫說“小姐,你很漂亮。”“謝謝,如果您同意的話,我想給您做簡單的身體檢查。”伊田紀子開始給羅斯托夫檢查。
小澤站在一旁說“閣下,您既然願意和我們合作,為什麼不把掌握的情報留在海東呢?如果是那樣,我將感激不儘。”羅斯托夫笑著說“先生,你不要把我當做小孩子,站在你麵前的是做情報工作的蘇軍上校,一旦把秘密交出來,我還有什麼價值嗎?請你告訴毛利閣下,儘快和你們國內的最高情報部門聯係,隻有到日本麵見你們情報部門的高級領導談好條件,我才能說出一切。”
龐天德想搞清羅斯托夫住在哪裡,決定從佟知非那裡探聽消息,於是就帶著景惠回舅舅家。他小聲對景惠說“不管我們之間關係咋樣,見到舅舅彆不高興。”景惠一笑“我為什麼要不高興呢?你放心。”
佟金墨從書房裡出來,高興地說“讓我來看看新媳婦,天德對你還好吧?”景惠麵露羞澀“舅舅,天德對我可好了,公公婆婆也好。”晚上,全家圍坐在餐桌前吃飯,佟金墨說“今晚我還約了位重要的客人一起來吃飯,這就去接他,你們稍等一會兒。”說著走出客廳。
龐天德對佟知非說“聽舅舅說,這些日子你挺忙,都忙些啥?”佟知非說“瞎忙。”龐天德隨意問“你的客人迎到了?”佟知非狡黠地說“你對我的客人挺感興趣嘛,這可是不該你問的。”景惠立刻插言“表哥,說話彆那麼尖刻,這不是閒磕牙嗎,天德不過隨便問問,要不說什麼?”
佟知非笑道“嗬,護上了!說起這個客人,賓館不住,給他在桃源山莊找了一棟日式小樓,是當年溥儀的皇妃婉容住過的。這家夥不和任何人接觸,現在是待價而沽,開價很高,如果日本人不滿足他的條件,他很可能投靠美國人。”
龐天德說“咱不管他,喝咱的酒。”佟知非說“我這張嘴,怎麼把不該說的都說了呢?天德,這是非常重要的秘密,千萬不要走漏了消息!”龐天德喝下一杯酒說“你的這些秘密,對我來說是些破爛兒,我不感興趣。”
佟金墨領著伊田英鬆和紀子走進客廳。看到紀子,龐天德大吃一驚,紀子看到龐天德,也是一驚,但是二人誰也沒打招呼。佟金墨把所有的人一一作了介紹。景惠因為紀子是日本人,顯然對她有些冷漠。龐天德偷偷對景惠說“她對我很重要,熱情點兒。”景惠立刻笑著拉過紀子的手說“坐我這兒,離臭男人遠點!”
紀子看著龐天德,裝著不認識“景惠姐姐,這位就是姐夫呀?真是一表人才!”景惠笑著“什麼人才!小眼兒單眼皮兒。”紀子戲言“你要是不喜歡,我可要搶了!”景惠說“你不嫌棄就搶唄!”
伊田英鬆對龐天德說“龐先生,佟會長對我說過,你對政治不感興趣,這很好,我認為,做一個本分的商人是最好的選擇。”龐天德說“舅舅建議我和您做柞蠶繭生意,我對此很感興趣,希望我們以後合作愉快。”
龐天德問紀子“紀子小姐在陸軍醫院工作,是在軍籍的吧?”紀子說“不,我是聘用的,不在編呢。”龐天德小聲說“拜托了。”紀子也小聲回應“放心,我們心照不宣。”二人嘀咕的聲音越來越小。
佟知非說“天德,你和紀子小姐一見如故啊,嘀咕什麼?我妹妹吃醋了!”景惠說“表哥,胡說些什麼呀,我才不在乎呢!”
龐天德回來告訴娜塔莎,他在景惠的舅舅家又遇到伊田紀子,經過交談,才知道她在海東的陸軍醫院工作,不在軍籍。那一年她是到黑龍江看望哥哥,她哥哥已經死了。龐天德說“佟知非向我透露了羅斯托夫的住處,我想今晚去偵察一下。”娜塔莎說“我們一起去。”
二人悄悄走出院門。景惠站在家門口看著二人走遠,默立良久。
龐天德和娜塔莎來到小樓周圍窺視。一個老人趕著馬車過來,馬車上是高高的草垛,老人戴著遮臉的大草帽,他就是警察署搞報務的宮本。原來,他發現海東上空有可疑的無線電信號,電台的位置飄忽不定,固定監測儀器隻能測出方向,難以定點捕捉,密碼也破解不了。根據電碼特征分析,斷定不是的,也不像商業電台,很可能是蘇聯遠東諜報部門的電台。宮本向小澤報告這一情況,小澤很快從長春調來先進的監測儀器,讓宮本化裝跟蹤偵察。
一輛轎車駛到小樓前停下,後邊跟著的吉普車也停下,日偽警察跳下車,打開小轎車門,羅斯托夫下車走進小樓。老人趕著裝草的馬車走了。
羅斯托夫坐在餐桌前,廚師送來日本料理。羅斯托夫用俄語大發脾氣“又是壽司,討厭的大醬湯。你們是在折磨我,我不要吃這些!”說著掀翻桌子。廚師用日語說“您說什麼?我不明白,您為什麼要生氣呢?”羅斯托夫改用日語“我要俄國大餐!”“對不起,我做不了。”日本廚師說著轉身走了。
羅斯托夫穿上外衣向門外走,日本警衛攔住他“對不起,先生,沒有小澤署長的命令,您不能離開這裡。”羅斯托夫大發雷霆“我抗議!你們是禁閉我嗎?我不是俘虜,我要有自己的自由!你這個渾蛋,我要去舞廳!”
警衛給小澤打電話請示,小澤同意了。羅斯托夫走向轎車對司機說“去舞廳,最好的舞廳!”龐天德和娜塔莎走出隱蔽處,看著遠去的車影。
舞廳裡,舞會正在進行,羅斯托夫摟著舞女跳舞,跳得很開心,不斷哈哈大笑。龐天德走進舞廳,找個座位坐下,仔細觀察舞廳的每一個角落。他發現舞廳不僅有日偽警察保衛,還有便衣在活動,就出來把看到的情況告訴了娜塔莎。
娜塔莎走進舞廳,在羅斯托夫身旁坐下來。羅斯托夫看見美麗的娜塔莎,驚喜地問“小姐,您是俄羅斯人嗎?”娜塔莎嫵媚地一笑“先生,您的眼力不錯。很幸運,在這裡遇見了故鄉的人,感到很親切。”
羅斯托夫說“認識一下吧。我叫杜拉耶夫斯基,生意人。”娜塔莎說“叫我娜塔莎好了。”羅斯托夫請娜塔莎跳舞,二人步入舞池,跳起了交誼舞。
羅斯托夫邊舞邊問“娜塔莎小姐,你什麼時候來到中國的?”娜塔莎說“很小的時候,沙皇倒台以後,蘇維埃鎮壓資本家,父親帶著我跑到這裡,他已經去世了。”“該死的蘇維埃!讓我們無家可歸。”“是的,蘇維埃是我不共戴天的敵人,我仇恨他們!”
羅斯托夫說“娜塔莎小姐,你很漂亮,很性感!”娜塔莎說“謝謝您的恭維,我對自己很有信心。”“在這裡,你不感到寂寞嗎?”“寂寞又有什麼辦法?很難找到故鄉的小夥子。”“娜塔莎,小夥子不一定有魅力,我可以做你的朋友。”“是嗎?那可是求之不得。”“小姐,可以約會你嗎?”
娜塔莎很高興地說“當然。您可以跟我去嗎?我會讓您滿意的!”羅斯托夫說“不,我從來不到姑娘家。”“那我可以跟您去嗎?”“不,也不可以。”“為什麼?”“不便於告訴你。”娜塔莎失望地說“很遺憾。”
日本警衛過來用日語說“先生,很晚了,為了您的安全,我們回去吧。”娜塔莎裝作不懂地問道“他說了些什麼?您認識他嗎?”羅斯托夫說“哦,他是我的日本朋友,邀請我去喝酒。”“那就再見吧。”“娜塔莎,你是一道甜點心,很對我的胃口,還會來嗎?”“杜拉耶夫斯基先生,我被您的風度迷住了,還會來的。”羅斯托夫走了,一步三回頭。娜塔莎向他拋去一個飛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