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娜塔莎!
第十二章
仨人坐上了去哈爾濱的火車。在座位上,景惠隔著衣服抽出纏在腹部的一堆東西說“我的媽呀,終於可以輕鬆了!”她的肚子立刻癟了。娜塔莎睜大眼睛“咦?景惠妹妹,你沒懷孕啊?你是個下謊蛋的母雞嗎?”景惠白了她一眼“娜塔莎,閉死你的臭嘴,窩早晚是你的,留著給你下雙黃蛋吧。”娜塔莎弄糊塗了“瓦洛佳,這是怎麼回事?”龐天德笑著“你問她吧。”
景惠對娜塔莎一陣耳語,娜塔莎吃驚了“瓦洛佳,你太殘酷了!你知道嗎,你這是對一個女人的羞辱,你傷害了一個女孩子的自尊!”景惠說“娜塔莎姐姐,不要埋怨天德,是我不願意。”娜塔莎更吃驚了“啊?為什麼?難道你不愛他嗎?”景惠點點頭又搖搖頭。娜塔莎徹底被搞糊塗了,愣愣地看著二人……
在哈爾濱一家旅館,夥計領著三人走進房間說“先生,這是個大套間,床鋪咋安排你們決定,需要啥喊我一聲。”曖昧地朝三人一笑走了。
龐天德安排兩個女人到裡屋睡,他下樓到櫃台前交過押金一轉臉,竟然見到久違了的滿江紅也來住旅館!滿江紅把房間定下,立即來找龐天德,於是,四個人親親熱熱地坐到了一起。
“天德哥,萬萬沒想到你和娜塔莎姐姐沒有……”滿江紅看了一眼娜塔莎和景惠,“不說了,你們這是來乾啥?”龐天德說“紅姑娘不是外人,我就直說了。我的兩個朋友被小日本抓勞工來哈爾濱了,說在平房一個工廠裡,進去以後就不知死活,親人哭得死去活來,我打算把他們營救出去。”
滿江紅說“進了平房?這幾年,哈爾濱經常有外地人在平房附近失蹤。那裡戒備很嚴,誰也靠近不了,不知道是乾啥的。”她接著講自己,“山上實在待不住,我爹也叫小鬼子禍害了,我和弟兄們都下了山。好在這幾年都攢了倆錢,有的回老家種地,有的乾小買賣。不過要是有事兒,我一揮胳膊,召集十個八個弟兄沒問題。天德哥,娜塔莎姐姐,還有景惠嫂子,你們的事就是我的事,用著我的時候說一聲,妹子立馬就來,不帶眨巴眼的!”
龐天德說“行,有你這些話,我腳踩哈爾濱,覺得腿肚子硬實多了。明天我先打個前站,觀察一下平房的形勢再說。”滿江紅說“天德哥,我和以前的弟兄有約會,明天就走,過幾天還會回來,找我到呼蘭縣薛家堡子打聽就行。”
龐天德化裝成拾荒的來到平房附近觀察,他發現這兒有一片無窗戶的石頭房子,圍牆很高,還架設了電網,日本兵嚴格檢查進出的人和車輛。說它是工廠,沒豎大煙筒,也沒人上下班;說它不是工廠,不斷地有汽車出出進進。它不像倉庫,不會是製造新式尖端武器的科研機構。龐天德想,包子不破皮兒,永遠不知裡邊是啥餡兒。於是,他化裝成小販,來到平房的門前吆喝“道裡斯香腸!太君,要香腸嗎?”
兩個日本兵嘀咕了一下,抓住龐天德扭送進大門。龐天德掙紮著“你們要乾啥?我是良民——”他被帶進大房子裡。大房子裡關滿了中國人,也有俄羅斯人、蒙古族人、朝鮮族人,都穿著號服,一個個麵黃肌瘦。
龐天德在裡麵看到了石頭,石頭靠過來悄聲問“少爺,您怎麼進來了?”龐天德說“彆問了,這是啥地方?”“日本人在這兒搞細菌試驗,進來的都是青壯年,被他們當試驗品,個個有來無回。他們把鼠疫、霍亂、炭疽菌注射到大夥身上,看被注射的人咋生病,咋死去,然後解剖觀察,好多人就這麼死了!唉,我看到紀子姑娘也被關進來了。”
龐天德說“他們這是打算搞滅絕人性的細菌戰,你們沒想法逃跑嗎?”石頭說“這裡戒備很嚴,就是飛鳥也難從這裡逃走。”龐天德說“再難也得逃!我得把這裡的真相帶出去,這對揭露日本法西斯的戰爭罪惡太重要了!”
這時候,川崎大佐帶著孫翻譯官來了,川崎指著龐天德用日語問“孫,他是新來的嗎?”孫翻譯官說“太君,他是自己闖進來的。”用漢語問龐天德,“喂,你叫啥名字?”
龐天德用日語說“我叫梁大富,做小買賣的,我是良民啊,你們放了我吧!”
川崎拍著龐天德的肩膀用日語說“很好,你會說日本話,這對我們很有幫助!安心住下來吧,這裡的生活不錯。”說著走了。龐天德扯了扯孫翻譯官小聲說“長官,我是誤闖進來的,請你救救我!你救了我,我不會虧待你,我爹有的是錢,要多少給多少。”孫翻譯官說“你是闊少還做小買賣啊?”
龐天德說“真的!我爹是海東的大商人,開著綢緞莊、錢莊,我是家裡的獨子,因為逃婚出走。要是你能救我一命,出去後我爹能虧待你嗎?”孫翻譯官看了龐天德一眼問“真的?”
龐天德忙從兜裡拿出一個金戒指遞上說“你看,這個幸虧沒搜去,送你了。”孫翻譯官用牙咬咬揣進兜裡說“好吧,我想想辦法,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他到辦公室對川崎說“太君,新來的那個小夥子日本話不錯,也有文化,就不要用他做試驗了吧,可以讓他幫助專家和試驗者溝通。”川崎同意讓龐天德做雜役。
滿江紅又來到旅館,她聽說龐天德去平房三天沒消息,焦急地對景惠和娜塔莎說“你們咋能讓他獨闖龍潭虎穴呢?傻啊?你們咋不去找我?”景惠流著淚說“紅姐姐,還是想辦法救出天德吧!”滿江紅說“我馬上回去召集弟兄們打房,來個虎口奪食!”
娜塔莎說“不行!日本人戒備森嚴,不可能達到目的。我想,還是讓景惠妹妹回海東向舅舅求救,舅舅臉麵寬,肯定和這邊的商會有聯係,說不定他會有辦法。我和紅妹妹留在這兒,看看還有什麼彆的辦法。”
景惠連夜坐火車趕回去,她又腰纏東西,挺著大肚子走進屋子,抱著龐母大哭“媽,天德讓日本人抓去了,你們救救他吧!”龐善祖大吃一驚“啊?抓去了?這是咋說的?”景惠說“天德到平房打聽消息,剛一靠近大門就被抓進去了,進去就沒有消息,娜塔莎姐姐讓我回來報個信兒。”
龐善祖老兩口商量,以珍藏的字畫為代價,求佟金墨出麵救兒子。他立刻帶著景惠找佟金墨說明情況,佟金墨搓著手說不好辦。龐善祖說“你儘力而為,如果你救出我的獨苗,我把祖上珍藏的鄭板橋的字畫送給你,你看,我帶來了。”
佟金墨展開字畫說“哎呀呀,這是咋說的?咱們弟兄還用得著這個嗎?何況還沾親帶故的。好吧,我就跑一趟哈爾濱,不過可不敢打包票。”龐善祖說“金墨兄,隻要你儘力了就行,成與不成,這東西都姓佟了。”
佟金墨當晚就帶著景惠去了哈爾濱,住進馬迭爾飯店的豪華客房。活動了一天,佟金墨回來對娜塔莎和景惠說“沒想到事情還挺棘手……”景惠哭著說“舅舅,無論如何,你也得救出天德,可彆舍不得花錢,花多少錢算在龐家賬上,不會瞎了你的!”
佟金墨說“你這孩子,舅舅是舍不得錢的人嗎?要是花錢有用,我可以豁出一條船去!問題是,找到誰,誰都一口回絕!”娜塔莎說“舅舅就沒有彆的辦法了嗎?”佟金墨說“我和哈爾濱的商界有點聯係,今晚就設宴請請他們,就看他們給不給麵子了。”
可是,哈爾濱的大商人們個個都是老滑頭,都說對佟會長所托之事無能為力,吃飽喝足,剔著牙走了。
龐天德把孫翻譯官拖到隱蔽處說“我離家好些日子,爹媽肯定為我急瘋了,您倒是想辦法救我出去呀!”孫翻譯官說“不是我不想救你,這太難。”“孫翻譯官,眼看日本人大勢已去,戰敗是早晚的事,你何不為自己留一條後路呢?”“咋留後路?”“如果你救出我去,日本人倒台,我會把你救我的事如實彙報政府,你也算為中國人立功,何樂而不為?”“容我考慮考慮,看機會吧。”
黃昏,娜塔莎和孕婦打扮的景惠在平房遠處窺探,看到孫翻譯官走出平房,就秘密跟蹤。孫翻譯官拐進小胡同回到家裡敲門,遠處的娜塔莎和景惠眼看著孫翻譯官走進家裡。鄰居一個婦女出門潑臟水,景惠指著孫翻譯官家問“打聽一下,那家老爺們兒是不是姓範,在中長鐵路工作?”那婦女說“人家姓孫,給日本人當翻譯官呢!”
娜塔莎和景惠回到飯店告訴佟金墨,她們發現了在平房裡做事的孫翻譯官的家。佟金墨沉思了一會兒說“娜塔莎,你把翻譯官約出來找我,我和他談談。”
娜塔莎裝扮成吉卜賽人,在離孫翻譯官家不遠的街上遊逛。孫翻譯官走出家門,娜塔莎攔住他說“先生留步,我看你最近會有生命危險!”孫翻譯官罵“滾一邊去,我不信你們吉卜賽人騙人的那一套!”
娜塔莎說“彆人騙不騙人我不知道,我可是從來不騙人的。我算出來了,不出一個月,您有血光之災!”孫翻譯官想打探個究竟“我好好的,有啥血光之災?”娜塔莎說“先生,你們中國有句話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不到,時候一到……反正厄運正向您走來,您快要倒黴了!”
孫翻譯官害怕了“真的?有啥解救的辦法嗎?”娜塔莎說“我是救不了您,不過有個高人能救您的命,想不想見這個人?”孫翻譯官猶豫了一會兒,終於跟著娜塔莎到馬迭爾飯店的豪華客房見佟金墨。
佟金墨說“這位先生,我就實話實說了吧。我有幾個親人落到你們手裡了,想把他們撈出來,你開個價吧。”孫翻譯官問“他們都叫什麼名字?”佟金墨說“一個叫石頭,進去的早。另一個才進去,是個年輕人,小眼睛,誤闖到你們那裡,估計他不會用真名字。”景惠說“還有個日本姑娘,叫伊田紀子。”
孫翻譯官問“你們說的那個後來的,是叫梁大富吧?小眼睛單眼皮兒?這個月十九號進去的?”娜塔莎“名不對,你說的長相對,可能是他!”
孫翻譯官說“哎呀,想撈出他們?恐怕不好辦。”佟金墨拿出一根金條,亮到孫翻譯官眼前“問問它說好辦嗎?”孫翻譯官眼睛一亮“這個……”佟金墨說“這是定金,事成後我再出兩根。”
孫翻譯官說“怪不得梁大富說他家有錢,還真沒騙我。”佟金墨問“咋樣,值得一乾吧?”“您就不怕我拿了錢不乾事?”“這我不怕,我在哈爾濱有的是人!如果你背信棄義黑吃我,有人會為我討回公道!”
孫翻譯官問“我要是不乾呢?”佟金墨冷冷一笑“那你就彆在哈爾濱混事由了!”“看來我不乾還不行了?”“應該是這樣吧。”孫翻譯官一咬牙“好吧,反正這是做善事,我儘力而為。不過你們不能急,這要等機會。”
在平房走廊裡的隱蔽處,孫翻譯官對龐天德小聲說“他們最近又研究出一種新病菌,很厲害,死亡率很高,下一批試驗名單裡有你和石頭,就這一次機會了。”龐天德說“你也要救救紀子。”孫翻譯官拿出一個布包說“我這裡有兩管針劑,你想辦法給她把無色的注射上,讓她假死過去,另一管紅色的是解藥。”
開飯鈴響了,大夥拿起餐具走出屋子,紀子躺在女室的地鋪上一動不動。龐天德溜進女室推醒紀子,紀子一把抓住龐天德的手說“天德君,救救我啊!”龐天德小聲說“我給你注射一針,你會假死過去,到時候有人救我們出去。”
紀子假死過去了,龐天德由日本兵押著,把紀子送進了太平間。川崎掩著鼻子和孫翻譯官走進太平間,孫翻譯官說“太君,太平間滿了,這些屍體需要掩埋。為了皇軍的安全,不用他們動手,我帶幾個中國人埋了吧。”川崎點頭同意。
一輛運屍體的日本軍車駛出平房的大門,龐天德和石頭坐在車上。軍車在山路上疾駛,行至險要處,突然槍聲響了,滿江紅帶領弟兄們來打伏擊。龐天德背著紀子,和石頭趁亂跑向山林裡。滿江紅見營救成功,立刻率弟兄們撤進山林。紀子太虛弱,留在紅姑娘那兒療養。娜塔莎、景惠、龐天德和石頭平安到家。
龐母盯著景惠,突然大呼“你的肚子咋癟了?我的孫子呢?”景惠慌了,竟不知如何回答“我……是啊,我的孩子呢?”娜塔莎說“親愛的乾娘,您的孫子沒了!”龐善祖驚問“啊?哪兒去了?”娜塔莎說“景惠妹妹為了救您的兒子,流產了!”龐母哭著“我的孫子呀,還沒落地就沒了,這可咋辦哪!”龐善祖也流淚道“天德啊,這都是你造的孽!龐家不幸啊……”
娜塔莎說“你們哭什麼?不要著急,土地是肥沃的,種子是飽滿的,隻要努力耕作,還怕長不出好高粱嗎?”龐母氣哼哼地說“娜塔莎,娘了個腿的,從你嘴裡蹦不出什麼香屁來,真是拿你沒辦法!”娜塔莎聳肩道“親愛的乾娘,您罵人真是花樣翻新,我以後一定要好好向您學習。”
伊田英鬆來到龐家道謝,他說“龐先生,紀子給我來信了,說身體基本複原。感謝您救了我的女兒,讓我怎麼報答您啊!”龐天德說“伊田先生,紀子姑娘也是戰爭的受害者,我們應該救她,不用報答,我們生意上還是繼續合作吧。”
伊田英鬆歎息“龐先生,我的絲綢廠就要倒閉了,我們的合作隻能到此為止,我很遺憾!”
龐天德的生意也不好做了,佟金墨讓龐天德入股到他的泰東輪船公司任副經理,讓娜塔莎當助手。龐天德手下的那些人也一並到輪船公司乾。
過了幾天,司令毛利的代表美馬由佟知非陪同,來輪船公司談一筆業務,佟金墨領著龐天德和客人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