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後來回憶起這一日的情形,忽而覺得若是真心對待一個人,哪怕她們並不是親母女,哪怕她們之間有再多隔閡,心也是連著的。
預感這種東西是真的存在的,有一朵梔子花,已經被人折下了。
“……六月初五,黔中徐氏將領徐默領兵五萬,陳兵於長沙郡與黔中交界數城……”
“六月八日,徐默瀕臨臨湘城下,蕭將軍出城迎戰,力戰不敵,被……斬落馬下……”
觀若一時間甚至以為是自己看錯了,腦海之中頃刻混亂起來,“蕭將軍”是誰,誰又是戰報裡會提到的在長沙郡的“蕭將軍。”
她身旁的蕭翾分明穩坐如磐石,手中一朵梔子花落下,卻沒有聲音。
觀若知道自己的神情比此刻的蕭翾更慌亂,她努力地想讓自己像蕭翾那樣鎮定下來,卻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她重新拿起了那份戰報,努力地想要看清楚。
她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她覺得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戰報上的每一個字都仿佛會動,她拚命地想要弄清楚每一個詞,每一句話的意思,卻發現自己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觀若有些木然地望著蕭翾,她仍然保持著不動如山的姿勢,並沒有回望觀若。
她究竟是聽清了,還是沒有。
觀若眼中已經不自覺盈滿了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腦海中浮光掠影,兜兜轉轉,不過是朝露樓下的那雙眼睛,以及山中古刹,如白日青燈一般苦熬著生命的女子。
蕭翾始終都沒有動,除卻方才落下了梔子花,她似乎連眼睛都不再需要眨一眨。
無忌的恐慌更加肆意地侵入了觀若的內心,她儘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大人……”
下一刻,不平穩的人變成了蕭翾。
她再也保持不住方才直立的姿勢,身子微微往前傾倒,用力地嘔出了一口血來。
“大人!”觀若被她的反應所嚇著了,急忙過去攙扶她,使得她不至於摔下去。
嘔出一口血還不夠,她的唇角還不斷地有鮮血湧出來。
觀若下意識地用她的手為她擦去唇角的血,那血卻源源不儘,好像反而越來越多似的。
“蘭橈!快去請鄔大夫過來!”
蘭橈很快消失在了雨幕之中,像是一隻被風浪所卷的小船,一下子便看不見了。
而蕭翾的意識好像終於回到了她的腦海裡,隨之而來的隻會是更劇烈的痛苦。
她抓住了觀若染著她鮮血的手,“把戰報給我……把戰報給我!”
蕭翾語氣堅定地重複了兩遍,觀若才終於反應過來,克服了她的猶豫,將手中的那份戰報拿在了手裡。
將戰報展開,不過片刻,蕭翾又嘔了一口血在上麵,而後不受控製地笑了起來,淒厲如同夜梟。
笑到天地也變色,觀若心中隻餘下一片淒涼。
“我還沒有死,不要哭。”
蕭翾說完這句話,眼前一黑,暈倒在了觀若懷裡。
那封戰報從她手中落下去,很快為夏風所卷,飄出天心亭,飄到了假山之下,被雨水浸透了。
天地一色,唯有心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