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終記得那一夜,每想起來一次,都心痛的無可附加。
她為他穿上了嫁衣,卻又一支一支地將發上代表團圓美滿的金釵拋到了地上,將他的心也撕成了一片一片,碎裂無聲。
晏既停下了腳步,從衣襟之中取出了什麼,遞給了她,“阿若,我想要再問一次這個問題。”
他覺得他可以有勇氣,也有底氣再問她一遍。
觀若慢慢地展開了那張幾乎被鮮血浸透的紙片,那上麵不光光是有鮮血的痕跡,還有被什麼東西戳穿的痕跡。
紙張的邊緣微微有些毛糙,像是常常被人觸摸。
“……從茲良緣締結,白首永諧。情敦鶼鰈,願相敬之如賓;祥葉蠡麟,克定昌於厥後。同心同德,宜室宜家……”
這是他們的婚書。
“阿若,你還記得你離開河東的那一夜麼?那一夜我曾經說想要給你看一樣東西,就是它。”
他同觀若一起看著這張婚書,握住了觀若微微顫抖著的手。
“這是我請當時遊曆到河東,也被戰亂困於安邑的大儒安勿輿先生親筆寫就的。”
“我找不到更好的媒人了,我想你也喜歡讀書,應該也聽過安先生的名字。”
可是他尚且沒有能夠將它拿出來,她就用行動告訴他,至少在那時,婚書上的一切都不可能成為現實了。
觀若的眼淚滴落在婚書上,她的手指撫摸過紙張之上的那個破口。
“這是……我留下的?”
他一定是如今日一般將它放在胸口,所以當她將那支發簪紮在他胸口的時候,最先刺破的其實是這份婚書。
仿佛是冥冥之中注定,他們的婚約不可能在那時成為現實。
婚書太薄了,頃刻之間便被戳穿了,再不能複原,而他的心卻不是。
晏既沒有再讓她沉浸在那種悲傷與自責之中,他將她擁入了懷中。
“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畢竟在那時候,我也對過往的事情一無所知。”
“沒有人知道除了你我之外還有第三個人有相同的經曆,並且參與過這段往事,他有心從中作梗,我們都敵不過他的先知。”
他撫摸著她的青絲,看著它們再一次在他懷中,在月下泛著銀白色如緞麵一般的光澤,連夢也夢不到。
“我隻是想要讓你知道,無論前世、今生、無論每一次,我都是真心地想要讓你嫁給我。”
“我們結為夫婦,這一生都不要再分開了。”
無論他好與不好,成熟與否,他對她的心從來都是一樣的。
誓山海而常在,似日月而無休,從來也不曾改變過。
在今生比如今更深一些的秋日裡,她曾經回答過他一次。那一夜他快樂的如同從前馳寶馬、飛金鞚的長安少年。
他們小心翼翼地攜著彼此的手,走在眾人的目光之中,迫著他們低下了頭。
喜悅滋生在心裡,無聲卻又大聲地呼號,想要讓天上的牛女也聽到。
今夜的答案,也還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