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進宮的時候還很小,早已經不記得那時的皇宮是什麼樣子了。隻知道這裡很大,有許多的宮室與牆壁。”
“儘管方方正正,平坦筆直,可若是記不清道路,還是很容易就會迷路了。”
晏既站在背陰潮濕的地方,伸手一撫宮牆,撲簌簌地落下來許多牆灰。
建築有時比人蒼老的更快,沒有什麼是亙古不變的。
他不在意地拍了拍手,“那時我就不喜歡這裡,可是若要找到我的兩位表兄,找到琢石,我就不得不將我自己困在這裡。”
無所畏懼,不知世事的小男孩,最在乎的是自己的玩伴。
觀若將他的手拉過來,用手帕擦乾淨了上麵的灰塵,循著記憶帶著他往內宮深處走。
“這裡是從前劉容華住的地方……這裡住著慧嬪,她為人有些孤僻。”
“這裡從前最繁華,是鐘德妃的仙居殿——你那時就這樣乾脆利落地殺了她,我其實嚇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但如今,她自己的劍上也沾過人血了。沒什麼可以感歎的了。
她一麵辨認著宮室屋舍,一麵也如晏既方才在朱雀大街上一樣,同他如數家珍一般介紹著曾經住在這朱紅牆、鎏金瓦中的女子。
如今還有幾個人記得她們呢?她們都是活生生的人。
“我想藺昭容從前應該是住在這裡,與穎妃嚴嬛相對。她們一直彼此不和,就是到了青華山也還是一樣。”
“若不是因為阿尋,我大約也不會記得她了……”
有些宮室被損壞地很嚴重,幾乎辨認不出本來的麵貌。這麼多年梁宮無人居住,也沒有人來修理。
觀若隻能有些無奈地將它們與它們從前輝煌煊赫的模樣對比,而後無言歎息。
“等以後我們住到這裡來,就不要這麼多宮室了。有些毀壞嚴重的,便乾脆推平了,也不必再重建了。”
反正他這一生也不需要其他的女子,不需要留著這些屋舍,徒然留給旁人遐想了。
但他很快又反駁了自己方才的說法,“不,還是留著好了,再修補一番,叫人定期打掃,也是很好的住處。”
觀若以為晏既是在跟她開著玩笑,淡淡道:“若是你要同高熠學,我會把空間都讓給你們的。”
她不會和其他女子共享丈夫,不願意為難自己,也不願意為難彆人,看著太多人的青春徒然地凋謝在這裡。
晏既卻一本正經,“我是個自私的人,將來我要與你生許多孩子,不讓他們出宮另居,要他們子子孫孫都住在這皇城裡。”
“若是這樣,阿若你說,是不是需要這些屋舍了?”
在她麵前,晏既又顯露出了不折不扣的孩子氣。
麵對這些斷壁殘垣,觀若還是很難高興地起來,“父母愛子,必為之計深遠。可在我看來,也還是要尊重他們自己的意願。”
他們住在這宮城裡,有彼此相伴隻怕有時還會覺得困苦,又何必阻礙孩子們的前程與自由。
周圍安靜下去。
永安宮的牌匾還懸掛在中央,宮門上卻早已經斑斑駁駁,到處都是落下來的紅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