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秋落葉中隻取了一葉《捕蟬經》的秦蕭楚對此深有感觸,“嗯,而且很厲害,其實二者之間都相差不大,不論是木碑還是塔林,並非所有人皆能從中分得一杯羹。”
舒梓璃也不糾結那黃粱寺中有些什麼,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以分享的口吻說道“物以稀為貴,冒尖的人才能看的更遠、聽的更多,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即使舒梓璃說的有些抽象,秦蕭楚對此依舊表示讚同的點了點頭,事實正是如此,所謂天下大同,不太現實。
如同有兩個碗,一重一輕,沒人端的平。
公子不再繼續言語,舒梓璃也找不到其他話題,百般無聊之下便翻閱著手中這本《風土集》,秦蕭楚也不去打攪,僅是自顧自的趕路,獨留猶如埋頭在案的舒梓璃在身後緩緩跟隨。
舒梓璃似乎是查看到了什麼信息,隻見其目不轉睛的盯著書頁內容,細細讀來“楚風武者,唯建安徐家有風氣,一劍能破去生死,生有傲骨從不低頭;楚風雅者,唯蕁陽蘇姓獨有大家之風,集聲樂棋畫之藝,療人脫困於多愁之中;楚風高僧,唯鬆間樹下那一口淺小石窟莫屬,有一僧常年高歌,有四僧一世靜默,禪風經文彆具一格。”末尾處還有一行草書小字,寫有‘古彥塵路楚地,觀後心有其感’幾字。
舒梓璃驚歎於這席話念著大氣,在三言兩語中就道儘了楚地些許名地名人。更是詫異於古彥塵居然去過這些地方,不免將這本書籍視為珍寶,而其中所談及的楚風正好又是即將要達到的楚地,舒梓璃不假思索當即合上《風土集》,一路小跑跟上了秦蕭楚的步伐,待到追上了沒有故意拉開距離的公子,卻故意道出一半留下一半故弄玄虛的說道“公子,楚地有些地方著實是樂趣無窮。”
秦蕭楚回過頭來再度止步,看了眼被舒梓璃拿在手中的《風土集》,知道這位奇女子是在吊自己胃口,便故作漫不經心的問道“看到什麼了?”
舒梓璃等的就是這句話,立即回答道“想去蕁陽聽曲子。”
秦蕭楚摸不著頭腦,不論是蕁陽這個名稱亦或是這曲子,便稍加正經的脫口而出道“蕁陽有什麼曲子好聽的?”
地名什麼的書中都有寫的,舒梓璃一臉驚訝再度埋頭在《風土集》中,發現自己沒有看錯啊,沉思了不多時就想到了原因所在,便反問道“公子,難道你沒看過這本書嗎?”
秦蕭楚略顯失落,回答道“這一路勞累奔波,也沒有閒暇時間靜下心去翻閱,僅是看了十數頁。”
舒梓璃也不糾結於此,也不管公子同意不同意,當即再度大聲念著方才那一段頗為大氣的字詞,字字鏗鏘高亢,還不時抬手指指點點配以字詞豪氣,夾雜著絲絲指點江山之風範。
秦蕭楚看著這位女子身姿動作豐富隻感覺透露出一股莫名的喜感,為了表示尊重這位女子的表演欲,自己選擇有笑而隱忍,卻也聽從聽出了蕁陽二字。
舒梓璃‘高歌’落幕後便去觀察公子神情,卻發現公子似乎並沒有什麼興趣,公子隻是無所謂的說道“療人脫困於多愁之中?你是多愁善感還是寂寞了?我看呐,趕路要緊,等回了金陵,倘若你要去那些風月場尋歡找樂也是隨你的,我也管不著。”
舒梓璃雖說曾有聽聞過蕁陽聲樂之名,卻沒有特意去欣賞一番的機會,豈知這蕁陽聲樂之名竟被古彥塵記錄在側,當即滿懷憧憬,隻想著不論如何也要說服公子,一時心直口快的說道“這金陵就在眼前了,雖然進金陵不會路過建安和鬆樹間,但正好是路過蕁陽的呀,而且往後公子若是進了金陵,隻怕出來的機會就少了。”
出來的機會就少了?秦蕭楚有種進入金陵便是金陵了囚牢的感覺,隨即思考了一番,自己不是早已習慣了在白靈島那方寸之地的禁足生活嗎,況且金陵那般大,總該不會被要求隻在府中不得出吧?不論如何去設想,都比在白靈島中的活動範圍要大上許多,當下也不去反駁印證。
但是相比於去蕁陽聽曲,才從黃粱寺內出來的秦蕭楚的注意力顯然更在注重於那‘鬆間樹下那一口淺小石窟莫屬,有一僧常年高歌,有四僧一世靜默,禪風經文彆具一格’,當下就主動問道“那鬆間樹下的僧人是什麼意思?”
“哦,那個呀,公子,那地方可去不得,鬆間樹位於楚地一片深林之中,少有人知道那方位在哪,但聽說裡麵有位老僧人不喜誦經,更愛引吭高歌,奇怪的是老僧人身旁還有四位古怪僧人。”舒梓璃欲言又止,顯然不想繼續道破有關這幾位老僧人的事跡。
秦蕭楚聽這解釋意猶未儘,本想等待舒梓璃的下文,不曾想,等了半晌這位女子竟是一個字也不說了,當即有些發愣,“嗯?沒了?”
舒梓璃言簡意賅神色不改,回答道“沒了。”
秦蕭楚不信,伸手就欲收回那本被舒梓璃愛不釋手的《風土集》,“不說就不給看了。”
方才還一臉輕鬆寫意的舒梓璃立即愁眉苦臉了起來,公子竟然學壞了,竟然學會了要挾,隻好繼續解釋道“因為那四位僧人從來都不開口說話,哪怕是誦經也僅是動嘴皮子而不發出任何的聲音。”
“這麼奇怪,可是有什麼原因?而且,就這麼些事沒必要藏著掖著啊。”秦蕭楚並不驚訝於這幾位老僧人的清奇作風,畢竟僧人的想法總是奇幻無比,不論是轉山的淨珠天王也好,一輩子不能離開塔林的守塔僧也好,還是取不到經穿不了袈裟就下不了山的黃粱寺僧人也好,都是這般古怪,但後麵那一句話顯然是說給舒梓璃聽的。
舒梓璃沉默片刻,平淡的說道“鬆間樹下淺小石窟,一僧高歌四僧靜默,五佛寺。”
秦蕭楚有些柳暗花明卻還是迷惑,說道“四寺之一的五佛寺?那也不奇怪啊,為什麼不能直接了當的說出來?”
舒梓璃耐心繼續解釋道“那位常年高歌的方丈與五佛寺一樣是神龍見首難見尾,黃粱寺上的僧人雖然不經常出沒於山上山下,但世人好歹都知道那是在黃梁山上,但這五佛寺是在什麼地方可是沒人知曉的。”
秦蕭楚不以為然,這就是些沒有特彆之處的尋常訊息嘛,在感歎於這位奇女子賣的關子還真是接二連三時還是平靜問道“然後呢?”
舒梓璃看了看秦蕭楚,知道公子是不問出個所以然來是不會罷休的,當下也不是舍不舍得這一本《風土集》的事,權衡了一小會兒便選擇將其中緣由全盤托出“五佛寺與王家關係可不一般,截止目前,那位方丈雖說沒有在世俗中露過麵,卻有那麼幾句話廣為流傳,除去一些歌調曲彈,江湖流傳他隻說過三句話;其中有一句是‘僧人崇轅,雙耳垂肩,身生禪心站於坐,是兩麵佛,’還有一句是‘王家後裔誌氣高,該能複以新王孫之名,傳其誌,續其宗族百年興盛滄桑。”
秦蕭楚單手托腮來回踱步思考,想不到久負盛名的四寺之一五佛寺僅是這麼神秘,當真就是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見公子正左右徘徊,舒梓璃也不催促,靜待了一小會兒之後,秦蕭楚也不敢肯定,隻是突然問道“新王孫之名是五佛寺那位方丈給取的名號?”
舒梓璃神情嚴肅的點了點頭。
果真如舒梓璃所說,王家與五佛寺關係非同尋常,繼而將另一人也給拋了出來,“那僧人崇轅又是誰?”
舒梓璃回答道“是王家供養的一座活佛,已是佛門二次入境之人,不簡單。”
秦蕭楚繼續問道“這般說來,這兩句話都是偏於王家,那剩下的第三句是什麼?”
舒梓璃對此也是不甚詳解,便回道“不得而知,公子,我們回金陵雖然要途經楚地,但五佛寺的人從來沒有主動出現在俗世內,所以不用擔心,但是絕不能主動貿然去找的。”
秦蕭楚不自覺的點了點頭,“明白了,不過那位方丈喜愛高歌也是有趣,其中又有什麼含義?”
舒梓璃繼續回答“五佛寺的僧人不讀經文,不拜菩薩佛祖,隻聽方丈高歌,除去方丈之外,餘下四位僧人隻能在方丈圓寂之後才會推選出一位新的方丈繼續高唱曲歌。”
秦蕭楚大致明白了,“也就是說,五佛寺的僧人,隻有成為了方丈才能開口說話?”
舒梓璃溫聲回答道“正是如此。”
古怪,天下各處的僧人當真是各種古怪,變著花樣的古怪,適應了這種怪異雜談的秦蕭楚也不去深探究竟,又豪氣乾雲的說道“走,去蕁陽,見識見識楚風雅者的聲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