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華看見慕容白塵隨即便是點了點頭,道“好。”
柳明華一怔,接著便苦澀的笑了,果然,慕容白塵永遠都與他能想到的程度不同,果然就算次次他做好了準備,慕容白塵還是一句話便能使他丟盔卸甲,巴不得落荒而逃。半晌,柳明華才又找到了一個還算是能出口的聲音,沒有那般悲傷,最少能使他在最後與慕容白塵麵上不那般丟臉,隻是這聲音分外的沙啞,似是在極力隱藏著什麼“白塵,那…你用不用收拾些東西?”
“不必。”慕容白塵道,“我兩手空空來到丞相府,自然兩手空空的走。”
既無帶來,便不帶走。
“哦…”柳明華急忙點點頭,慌忙轉過了身,似是怕被慕容白塵看見什麼,半晌才道“白塵,你跟緊我,道兒黑,但我走的已然很熟了…我便不燃火折子了,以免被彆人瞧見。”
隨之身後傳來慕容白塵輕輕應答,柳明華聽見了,便繼續向前走去。夜分外的黑,也顯得府邸比往日還靜上幾分,二人誰都沒有說話,耳邊隻能聽到風聲忽忽而過。
不多時便到了一處暗門,果真柳明華擇的是府邸中最近的路。待站定,柳明華在腰間摸出一把鑰匙,在全然黑暗的空間裡摸索了半天,總算是對準了鎖眼,將鑰匙插了進去。
“啪嗒。”鎖開了。
“白塵,你走罷。”柳明華道。
出了這門,從此清風皓月便任你遨遊,隻是天大地大,山高路遠,慕容白塵都與柳明華再無關係了。
“好。”慕容白塵應道,隨之朝前走去。
又是這般…又是這般…
這般清冷的語氣,這般的惜字如金。
為何永遠都是他柳明華用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這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柳明華不願再如此。
柳明華聽著慕容白塵的腳步聲已朝前走了數步,急忙伸出手,向黑暗中抓去。好巧不巧的,就正好抓住慕容白塵的手。慕容白塵的手很涼,一下子涼透了柳明華的心,就在觸碰的一瞬,他便似被天上閃電劈著了一般,猛然縮了一下。
這一縮手的空當,又是讓柳明華怔然幾息,待他反應過來之時,才想起怕慕容白塵隨著他放手已經走了,便又急不可待的向前抓去,隻是這一次,麵前空空的,什麼都沒抓到。難道慕容白塵就如此走了嗎?
“白塵?白塵!”
幾息後,在柳明華以為不會聽到回答之時,他聽聞慕容白塵道“…何事?”
原來…原來他還沒走。柳明華心底鬆了口氣,又怔了幾息,才木然開口“白塵,今日我說送你離去,你為何就不問問我?哪怕一句也好…畢竟…”
“即使你不送我離去,我也會憑我自己的方法離開。時間早晚罷了,你送我更為省事,何樂而不為?”
何樂而不為?
何樂而不為?
柳明華呆愣了,腦中隻剩下這一句話在不斷的回旋。原來他不論做什麼,在慕容白塵心中,也隻不過是一句,“何樂而不為”。
“嗬…哈,哈哈哈哈哈…”柳明華笑了,是真的笑了,隻是聲音卻是很低,好似是怕他的笑聲引來彆人。隻是笑到了最後,他都不知,他是在笑何事。是笑他在慕容白塵心中如此輕賤,還是笑就算到了此刻他依舊在為慕容白塵著想,就連苦笑都不敢放聲?
“慕容白塵,你的心裡,究竟有沒有可能會有一個人?”
慕容白塵回答的很快,似乎還伴著不可置信的輕笑,就像是在困惑柳明華怎麼會問如此問題“沒有。”
“那你,著實可悲。”柳明華道“慕容白塵,你走罷,從此天高路遠,願你到的了你想去的遠方。”
·
柳明華永遠也忘不了這個夜晚。
慕容白塵走了,出丞相府府邸的暗門上的鎖,落了。鎖的鑰匙,被柳明華扔了。之後若被柳祥軒問起慕容白塵去了何處,……都且再議罷。本身柳祥軒雖是不殺慕容白塵,也斷然不會放他離去,如此這番,倒真是要煞費心思編個理由了。
柳明華躺在床榻上眼睛睜得老大,不是沒有困意的,卻是一點也睡不下的。然,也幸虧他沒有睡得著。約莫醜時,本極為黑暗的屋子,霎時間被火光照得很亮,刺鼻的濃煙好似是一瞬間就從四周彌漫開來,柳明華“騰”的直起身子,想要出聲喚人滅火,話到嘴邊卻又猛然止住。不……這不是走水,若是走水,此時怎會無人滅火?向來寸步不離他的柳枝森,為何沒來喚他?
今夜的風刮的大的嚇人,火苗也被扇的越來越高,柳明華從呆愣中猛然回神,“呲喇”撕下一條窗幔,端起一旁桌子上的茶盞用茶水把那條窗幔浸濕,連忙捂住了口鼻。
慕容白塵說的不錯,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這丞相府,定是遭遇仇家尋仇了。想這些年,柳祥軒在朝堂上得罪了多少人,都因為他位高權重才一直安好,隻怕今夜複仇之人定是不那般簡單。
轉瞬屋中的火苗已經待不得人了,眼下為了活命,隻得出去了,隻是出去後會是如何情景,還尚不得知。然為了活命,即使是短暫的安全後再跨入另一個絕境,也不會有人止步了,柳明華捂緊口鼻,壯了壯膽子,向外衝了出去。
大火。鋪天蓋地望不見儘頭的大火。不僅是碧霄小築,乃至整個丞相府都是無儘大火,些許房梁已被燒的再無法支撐,不知何時便會砸下來。柳明華堪堪躲過了擦身而過被火燒斷的木樁,抬眼望了望,隨之分外不應景的苦笑。他柳明華竟是連此刻生死攸關的逃亡,都選了驚鴻樓前之路。有一種叫慶幸的感覺油然而生,還好,還好慕容白塵已然走了,想必現下,早已走遠了罷。
“哐!”驚鴻樓緊閉的門框斷裂。
柳明華慌忙後退一步,又抬眼望了望驚鴻樓,終是歎了口氣,離去了。
丞相府是很大的,除了柳祥軒的虎躍居,魯怡雯的琉璃院,海安的玲瓏閣,柳扶風的思凡居,柳明華的碧霄小築,有人來訪時見人的前廳,待客時的中堂,剩下的便是無儘的回廊,偌大的空地,還有怡人萬分的山水畫草魚池。柳明華隻覺自己穿過了一道道被大火燃著的回廊,終是跑到了府中空地,彎著腰不住的喘氣,可待他抬起頭後,竟是一個踉蹌跌坐在地麵。
怎……怎麼可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