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榮湛這才抬目望了望那女子,隻見她一雙杏眼,櫻桃小口,此刻正將玉手擋在他身前。
“南榮湛。”南榮湛的目光隻在她麵上停了幾息而後道,隨之又是微微一鞠身子,虛退幾步,轉身而離。
南榮湛一出泰辰宮,李羽與那魯國皇室所派的二人便迎了上來。南榮湛望著李羽一笑,可這一笑又是讓李羽皺了眉,他道“殿下,您彆強撐著,今日宮宴,他們定然…”
李羽欲言又止,南榮湛卻是真的蕩開了笑,他望了望天邊,道“阿羽,今日天高雲朗,我心分外順暢,恩…有些想聽曲兒了,戲樓新來的那男唱女的戲子,甚合我心意呢…”
隨之南榮湛上了馬車,隔著車簾道了句“出發”,便又隨著馬車一搖三晃,將身子靠在了馬車上,雙眸閉合,卻是沒有睡,腦中一個計策越發清晰。直到他的身子不再隨馬車晃動,這戲樓,便是到了。
此時正值午時剛過,未時方兩刻。門外有戲樓雜役在招攬著,口中道“各位客官,快些進來聽曲兒罷,新來的名角兒聲芙蕖獻聲喲!”
聲芙蕖?
曲浮笙,聲芙蕖。把曲浮笙反過來的曲浮笙。
南榮湛一笑,道“原來我前幾日救下的那戲子,叫聲芙蕖。”隨即便進了戲樓。
“酒肉場中三十載。花星整照二十年。一生不識柴米價。隻少花錢共酒錢。自家鄭州人氏。周同知的孩兒周舍是也。自小上花台做子弟。這汴梁城中有一歌者。乃是宋引章。他一心待嫁我。我一心待娶他。爭奈他母親不肯。我今做買賣回來。今日是吉日良辰。一來探望他母親。二來題這門親事。走一遭去…”
戲台上曲浮笙正唱著《救風塵》,見南榮湛進來,神色並未變化,捏起了蘭花指,遙遙指向正進入的南榮湛。
南榮湛也望著曲浮笙一笑,微微點了點頭。隨後便上了二樓小閣,又是用手輕支了下頜,微微閉眸,另一隻手輕輕在膝蓋下隨著戲曲悠揚,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倒真是一番隻為聽戲的閒情雅致。
一直到戲曲的聲音停了,南榮湛才張開了眼瞼,又起身,緩步下樓。曲浮笙的戲唱完了,聽戲的人也都散了,南榮湛走至戲台,曲浮笙也下了戲台。二人對望,曲浮笙莞爾道“公子,你有好幾日都未來戲樓,我還當公子把我忘了。”
“哈哈,”南榮湛一笑,道“我怎會把你忘了?這幾日去了彆處,沒機會來戲樓。”
“公子去了何地?”曲浮笙又問了句。
“去了何地你不必知曉,總歸是你一介戲子總也去不了之地。”南榮湛道。
曲浮笙眼眸一閃,並未言語。
南榮湛竟是伸手攬過曲浮笙,咬著他的耳朵道“怎麼?你想本公子了?”
活脫脫浪蕩公子模樣。
身後那兩個魯國皇室眼線不禁嗅之以鼻。
隻聽曲浮笙有些羞澀道“公子,我可是個男子。”
“是男子又如何?我的千年血玉,你可都收了,你眼下可是我的人。”南榮湛道,“今日本公子曲兒沒聽夠,你隨我回府,繼續唱給我聽。”
話音落,南榮湛竟是不顧一切的拉起曲浮笙的手,大步流星的回府去了。這進了府邸,便又是進了寢室之中,緊閉了房門。眼下的情況,比在茶樓之中好上了許多,至少有一扇房門相隔。隻是,卻依舊大意不得,那二人依舊是處在寢室之外。
二人進了門,便不再是方才曖昧之態,而是雙雙對視一眼,南榮湛無聲的做了個口型有情況。
曲浮笙隨即便明了,許是從方才南榮湛說他出去了幾天,去了一個戲子一輩子都進不去的地方之時,他便是知道了,南榮湛是從宮中回來了。
“公子,不知你想聽什麼曲?”曲浮笙問道。
“就唱《救風塵》,今日我去戲樓去的晚,沒聽全。”南榮湛道,隨之在桌旁坐下,又取來酒壺與酒盅,道“佳人,戲曲兒,配美酒,人生無憾。”
曲浮笙一笑,清了清嗓,便開腔了“老身汴梁人氏,自身姓李。夫主姓宋,早年亡化已過。止有這個女孩兒,叫做宋引章。俺孩兒拆白道字,頂真續麻,無般不曉,無般不會。有鄭州周舍,與孩兒作伴多年。一個要娶,一個要嫁;隻是老身謊徹梢虛,怎麼便肯?引章,那周舍親事,不是我百般板障,隻怕你久後自家受苦…”
隨著曲浮笙開嗓,南榮湛便一如上次一般,用手指蘸了酒在桌子上寫著他在馬車上想好的計策。
酒水比之茶水在桌子上乾的時辰要慢些,但卻因著曲浮笙此刻並不是想在茶樓小閣中那般坐在南榮湛的對麵,所以看起來有些吃力。於是曲浮笙向前走了幾步,看桌子上南榮湛已經寫下的消息,和下一步要經營的計劃。
桌子上已經有很多字了,曲浮笙眼下隻顧著看那些字,倒是一時失聲,沒再接口唱了。曲浮笙看的分外認真,然,不過幾息之後,他忽而抬頭,眸子眯起,上前以手撐桌,身子翻越了擋在他與南榮湛之間的桌子,直直落進南榮湛懷中,又伸手極快的向前抹了一下,推翻了眼前酒盅。
酒盅與桌麵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酒水灑了一桌麵,將南榮湛用酒水寫下還尚未乾涸的字體,全部蓋上了。
也就是這一瞬息,寢室門扇被推開了。那兩個魯國皇室的眼線走了進來,大抵是因為房中剛才忽而沒有了聲音,才進來一探究竟的。
隨即曲浮笙將頭埋進南榮湛的脖頸之中,柔柔道了聲“公子,你如此抱著我,我還如何唱曲兒呢?彆鬨了公子,桌上的酒水都灑了呢。”
“嗬,”南榮湛反應也很快,心中已知方才定然是曲浮笙因著多年唱曲兒對聲音分外的敏感,捕捉聲音也極為準確,聽到了那二人將要推門的聲音,再加上戲曲技藝嫻熟在身,便是翻過了桌子,直接到了他的懷中,做出一副二人不堪入目的畫麵,又巧妙的掩蓋了桌子上用酒寫成的字體。“一盅酒水而已,灑了便是灑了,曲兒嘛,不聽也罷,隻要有你還有何求?”
“公子,都說了多少遍了……我是男子……”曲浮笙做羞澀狀,又低言了一句。
南榮湛笑了起來,笑的懷中的曲浮笙都隨之一顫一顫的,“男子又如何?我隻願抱擁世間真絕色!”
那兩個路過皇室眼線互相對視了一眼,眼中厭棄之色明顯,看向南榮湛就宛若看著一個被天下人唾棄之人,他們又超前走了兩步,隻見桌上果真有一盅打翻的酒水,酒還順著桌沿一滴滴的朝下滴著,而曲浮笙與南榮湛相擁甚緊,對他們二人更是熟視無睹。到此,那二人皺皺眉,冷哼一聲,轉身而離。
待兩個魯國皇室的眼線出去之後,曲浮笙很快便從南榮湛懷中起身,繼續唱起了《救風塵》,大抵又唱了約莫半個時辰,便離開了府邸重回戲樓。一直似醉非醉半夢之間的南榮湛隨著夜幕一分分的黑了下來,眼眸卻是越發的清明。
嗬,魯國的那些子人,你們就竟可能的厭棄我罷……越是看不起我,與我就越是有利,這魯國,也該換一換天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