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夕木想著想著便笑了。
後來他唐夕木慢慢長大了,才從那大哥哥的言語中知曉當初與他簽訂的到底是什麼。
還記得那時候大哥哥開口說道“夕木,此契約為生死血契,若是簽訂了這血契,從此之後,我們便生死相連,若有一人身死,另一方便不可獨活,二人一同過孟婆莊,飲孟婆湯,上奈何橋,跳忘川河,之後生生世世如此相連。”
當時知曉了這真相的唐夕木氣惱非常,隻覺得是那人坑害了他,畢竟他尚且還小,那人就已看似是二十有餘的年華,便定然是會比他唐夕木早死的,這麼做豈不是生生坑害了他?因此,那時的唐夕木,一度想要與其斷絕來往。
可隨時光的滿滿流逝,唐夕木發覺,那大哥哥的樣貌宛若再不會變化,永久的定格在了二十歲有餘的樣貌。唐夕木便又開開心心的時不時入山去尋那大哥哥,隻覺擁有一身不用習練便得來的武藝,乃是分外好的事情。
這想著想著唐夕木便瞧見了前方不遠處他們總是相約見麵之地有一抹重紫色身影,便揚聲喊了一句,道“凜夜!”
從前唐夕木小時,總喚司凜夜大哥哥,可待他長的與司凜夜看似一般的年華之時,他便直呼其名。
司凜夜聞言轉過身來,那本是輕蹙起的濃墨眉宇鬆開,揚唇笑了,隻道“夕木,你來了。”
司凜夜逆著日光回過頭來,似是承接了天地山河間所有的光,耀的唐夕木張不開眼瞼,恍惚間隻覺這樣的畫麵似曾相識,可到底在何處何地何時見過,他已然記不起來。於是最終卻隻是撇撇嘴,喃喃道“怎麼你這張臉如何都不會變老哪怕半分?”唐夕木似是為了掩飾自己心中按捺不住的情愫,抬了抬腳提起一塊地上的石子,又道“一個男子,生的這般好看乾甚啊……!”
司凜夜聞言笑容不僅未落下,反倒是揚起的弧度更大了一些。其實他第一次瞧見這一世的唐夕木之時,又何曾不意外呢?唐夕木的膚色算不得白皙,有著略微的黑,卻又是極為健康的膚色,他的五官都算不得很精致,但組合在一處卻也算是俊朗。這樣的樣貌,與前世的秦修染乃是天差萬彆的。那時司凜夜心中便暗暗發笑,他定還在為上一世長相與唐點杏相似而過意不去呢。
可長成什麼樣子又如何呢?他司凜夜愛的,不過是他這人罷了。
且說不僅是外貌,就連同是脾性,這一世的唐夕木都與上一世的秦修染千差萬彆。唐夕木不再是那般清冷又避世的埋藏自己,而是心直口快,有什麼便說什麼。這樣的脾性想必在旁人那處並不算得太討喜,卻叫司凜夜歡喜的不得了。若是上一世秦修染能夠像眼下唐夕木這般脾性,他們大抵也便不會因誤會而分離百年了罷。
至於為何與唐夕木簽訂那生死血契……司凜夜心中忽而又是被扯的一痛,那看著秦修染飲下孟婆湯躍入忘川之水的痛楚,他已不想再經曆第二次,若要讓他再經曆第二次,不若二人一同躍下忘川,隻是若是那般……又恐二人在來世尋不得對方。
所以這生死血契,便簽了。
從此以後,二人其中一人身死,另一人同死,若一人離世,另一人絕不獨活。生死相隨,豈不美哉?
司凜夜思索期間並未答話,這叫唐夕木麵上分外的掛不住,他臉竟然是一紅,又啐了一句“長的好看了不起啊!難道比我小師妹還要好看!”
話說到此,司凜夜的心中“嗡”的一聲。他百年前便師出唐堂,又怎會不知,年年的掌門弟子一男一女在適婚年齡之時是要成婚的……比如,百年前的他自己與唐點杏,還有眼下唐夕木的爹娘唐寒儒與唐儂。
“夕木。”司凜夜喚了一句。
唐夕木聞言“恩?”了一聲,實則在說了方才那句話後,他亦是麵色不甚好,此時便是急急的就應了他的話“怎麼了凜夜?”
“在夕木心中,你的小師妹,很漂亮嗎?”
唐夕木努了努唇,半晌,卻還是點點頭“是啊,她很漂亮。”
司凜夜神色一暗。
唐夕木是時見此,說不上的慌亂,便道“可是,我確實不願與小師妹成親,在我心裡,她就是個長不大的小妹妹。”
司凜夜神色一凝,望向唐夕木,隻道“此言當真?”
唐夕木卻又是恢複了往日裡吊兒郎當之態,半分真半分戲謔道“凜夜,不若,我娶你罷?”
司凜夜聞言不禁失笑,這活了幾百年,竟是被這小小少年打趣了,可這十幾年來,唐夕木這玩笑,卻是不知真假的鬨了太多遍。唐夕木似是習慣了這般嬉鬨,而司凜夜,卻還是次次被招架不住。不管唐夕木做了多麼令他生氣之事,隻要說了方才這句話,他便會敗下陣來,遮不住唇邊笑意,敗下陣來。
雖是他嘴上從來不說,但司凜夜知曉,他心中是高興的,且不管如何,這一世他都定要將唐夕木收入囊中。
“你瞧,笑了罷,就知曉你愛聽這個!”唐夕木又道了一句,可隨即竟是轉過了身去,伸了個懶腰,手掌拍了拍正因打著哈欠而張大的嘴巴,“凜夜,我有些乏了,且先回去睡了,下次再見咯。”
司凜夜不語,卻是將唇角的笑意都融進了眼眸,他點點頭,目送唐夕木離去。
卻又不知在唐夕木轉身而去將身形隱於茂密的樹葉之中,笑容一寸寸的消減而去,目染悲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