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春!
既然連大帥都已經喊出了口,等於李承誌該犯的忌諱也犯完了,入不入這營,也沒什麼可顧忌的了。
李承誌施施然的走進了營。
當看到兩千多兵個個淚流滿麵,期翼的看著他,想說什麼卻不敢說的模樣,像是針紮一樣,李承誌心臟猛的一縮。
這些兵舍不得他,他又何嘗舍得這些兵?
但能有什麼辦法?
除非他就地造反……
當知道自正午後,五旅兵卒便已出營列陣,為了等自己,竟頂著日頭曬了近兩個時辰,李承誌五內欲焚,狠狠的踢了張信義兩腳。
當再知道,斥候激奮之下,無意中說漏了嘴,不到半刻,自己要來朝那的消息便傳全軍營,就連張信義都壓製不住,險些嘩營,不得不讓士卒出營迎接之時,李承誌再也忍不住,眼淚“嘩”的一下就流了出來。
有兵如此,將複何求?
張敬之雖在靜眼旁觀,但無論如何壓製,心中依舊激如鳴雷,快意難平。
領軍二十載,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兵,這樣的將?
自己還真是沒看錯人……
明知天不亮就要啟程,明知自明日後,就要日夜兼程,數日急行兩千裡,但李承誌依舊喝了個爛醉。
隻要心裡痛快,身體再累,也不算什麼。
次日一早,東邊剛剛泛起了魚肚白,營中的更夫也剛剛敲響了卯時的綁子,百餘匹快馬趁著夜色,悄無聲的息出了營。
自李承誌以下,近五十親衛皆是一馬三騎。一騎馱人,一騎背著兵器甲胄,另外一騎負氈賬、乾糧、水囊等。
蕭關之上一片寂靜,借著晨光,隱隱約約看到城樓上隻站著一個身影。
但怪異的是,關門卻是大開的……
行至城下,李承誌並未停馬,隻是朝著關城之上抱了抱拳。
張敬之一聲輕歎,聲音微不可聞“承誌,保重……”
……
穿隴山,過黃河,日夜兼程,披星戴月……第四日巳時,李承誌便已趕到了武威城下。
算一算,這三日,他們已急行了一千三百餘裡。
最多再兩日,他們就能趕到西海……
加李承誌總共五十一騎,有一個算一個,一個個竟都像是在用泥糊出來的一樣?
一堆泥人泥馬齊唰唰的站在城下,一邊嚼著肉乾,一邊看著數十丈外的武威城。
有的在當稀奇看,比如李承誌。
也有的是緬懷先祖,比如剩下五十個李氏親衛。
就是這座城裡,李其任過副鎮將,李始良任過護軍長史(從五品),李始賢任過中兵參軍事。
再往上論,始祖李恂,就是在武威擔任太守,協助竇憲出兵北擊匈奴,助其立下“燕然靳石”的曠世奇功,最後卻落了個被罷官的下場。
《漢書》李恂傳中,記的非常清楚恂遷武威太守,時大將軍竇憲兵屯武威,天下州郡遠近莫不修禮遺,恂奉公不阿,為憲所奏免……
所以,李恂“後漢?吏”的聲望,真不是吹出來的。
郡兵早就看到了他們,好在李承誌亮著關中鎮守府的牙旗,不然郡兵早就敲鼓了。
看他們隻是觀望,卻不上前喊門,守城的兵將才大聲問道“敢問上使,可是要入城歇息?”
李睿連忙鬆開手裡的肉餅和水囊,飛快的抱起了拳,按照李承誌交待好的話喊了一聲“即刻就要行路,不敢打擾,謝過將軍了……”
確實沒什麼可看的,李承誌也隻是好奇而已。
好奇始祖李恂、祖父李其、以及大伯和父親都曾任過職的武威是什麼樣的。
但看了之後,卻難免有些失望。
不是失望城不堅,牆不高。
十數年前,武威都還是重鎮之一,自然牆高城堅,比涇州城都還要雄偉許多。
李承誌失望的是,河西竟然落敗至此?
司馬光的《資治通鑒》中說是時(唐天寶年間),中國強盛,自安遠門西儘唐境凡萬二千裡,閭閻相望,桑麻翳野,天下稱,富庶者無如隴右……
李承誌不知道兩百多年後,隴西是不是真有那般繁盛,但他眼中看的,卻完全是相反的場景。
河東(隴山以西,黃河以東)還好一些,但一過黃河,用一句話就能形容百徑惡獸猖,千裡人煙涼!
好家夥,自過了黃河離開金城(後世的蘭州後),至此七百餘裡,人沒見到幾個,狼倒見了不少。
甚至還見到了幾隻豹子,兩隻黑熊。
也就是忙著趕路,不然李承誌真想嘗嘗純天然無汙染的熊掌是什麼滋味。
狼倒射了好幾隻,為此還折了兩匹馬……此時李睿他們嘴裡嚼的就是這玩意。
也怪不得提前了不到十日,李鬆等人竟然就跑的沒影了?
原來是根本不怕人撞見?
隻要避開有數的幾座郡城,縣城,白日裡也照樣可以行軍。
李承誌止不住心發涼荒成這樣,白甲軍得在河西猥瑣發育多少年,才能有爭霸天下的資本?
估計到重孫輩都夠嗆……
到那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但循逃也罷,循往河西也罷,全都是臨時起意,李承誌當時想找個人請教都沒機會,哪能想到河西會是這般的光景?
再說了,除了河西,還能循往哪裡?
當時李鬆倒是提說過河西道人少,問他有多少,李鬆也沒個具體數字,隻說至多也就是關中道兩三成。
兩三成?
李承誌一想關中五州光是明戶就有近兩百萬口,河西便是隻有兩三成,再加上隱戶,也有七八十萬了。
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