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春!
皋蘭山北,金城關下。
黃河浩浩蕩蕩,滾滾滔滔,無際無垠,似是通到了九天之上。又如銀河倒懸,濤走雲飛。
水黃如漿,仿佛有千萬條張牙舞爪的黃龍翻滾纏繞,咆哮嘶鳴,急流而下。
關下一兩裡,一座近十丈高的石峰佇立河中,如倚天之柱,傲然而立。忽有橫風倒卷,一道白浪憑空而起,如一麵巨大的銀鏡,狠狠的拍打在石鋒之上,濺起萬點寒芒。
無論男女,都被這排山倒海一般的氣勢所震憾,目眩神迷。
勢欲吞天吐地,洶如萬騎馳騁……李承誌扶欄而立,望著滾滾黃河,仿佛看到了千軍萬馬,一往無前。
胸中頓時生出萬丈豪情,恨不得高歌一曲……
幾人突然就聽到了慷慨激昂,鏗鏘有力的誦詩聲
黃河九天上,居宵瞰重關。
長風怒卷高浪,飛灑萬點寒。
峻如昆侖千仞,壯似銀河倒懸,直下洗塵寰。
萬象入橫潰,依舊一峰閒。
仰危巢,雙鵠過,杳難攀。
人間此險何用,萬古袐神奸。
不用燃犀下照,未必佽飛強射,有力障狂瀾。
喚取騎鯨客,撾鼓過蟠山……
魏瑜都被驚呆了,鼓著包子臉,瞪著大眼睛,直愣愣的看著李承誌“你還會作詩?”
多稀罕?
李承誌斜了她一眼,也不作聲,繼續憑欄觀望。
怕又被他氣哭,魏瑜不敢招惹李承誌,往達奚身邊靠了靠,小聲問道“奚中郎,他真的會作詩?”
達奚點頭笑道“祖居李氏以《詩》傳家,至今已有數百載。承誌更是不負先祖之名,連延容公都讚他‘錦心繡腹’、‘出口成章’,有曹子建(曹植)之才……”
魏氏本就是書香門第,其父魏子建以文名稱世,魏瑜自幼習文,哪還不知曹植之名?
她更知道達奚口中的延容公是誰。
楊氏七兄弟名滿洛京,雖各有所長,但若論文才之最,非楊舒莫屬。
這位也是七兄弟中脾氣最古怪的一個。能得他如此稱讚,可見李承誌之才……
他怎麼這麼厲害麼,感覺好像什麼都會?
魏瑜的眼睛裡頓時冒起了小星星。
高文君妙目微眩,精光隱現“郎君高才,竟能將南詞作的如此的雄奇偉壯,綴玉聯珠?”
真不是她恭維。
孝文帝舉國漢化至今,也就十三四年,便是大魏大興漢學,也才短短十來年,能有幾分發揚和沉澱?
賦、駢文、銘、說、奏等素來被儒家所重視的文體倒挺興盛,但詩風才剛剛興起,大多還停留在五言階段。
南朝要好一些,除了五言,還有三言、七言等詩興起,長短句也已開始流行。當然,還沒有像宋朝一樣有字數規定,也無入韻、進韻、平仄之類的限製,全憑個人喜好。
其中作的最好的便是南朝劉宋時期的鮑照和如今的南梁皇帝蕭衍。
但因受社會環境和魏晉南北朝特有的玄學之風的影響,所作要麼是寄情於山水、田園等圓潤柔婉的揉情詩,要麼就是纏纏綿綿愛情詩。
像李承誌這種雄邁豪闊、氣勢磅礴的剛健之詞,還真沒有。
所以見到他那首《破陣子》時,張敬之也罷、奚康生也罷,甚至是郭存信和楊舒都讚不絕口……
聽高文君這麼誇他,李承誌竟有些不好意思。
什麼高才,全是偷來的。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前世。
女朋友,也就是後來的未婚妻大學讀的是北師大中文係,碩博專業都是唐宋文學。考研考搏時要幫她查資料,工作後還時不時的要幫她備課,久而久之,竟硬是把一個工科狗調教成了古文大拿。
想起來全是淚……
觸景生情,李承誌微微一歎“何時予你作一首吧!”
似是有秋波隱動,高文中的眼中蕩起層層漣漪“妾身先行謝過郎君!”
李承誌點點頭,輕聲說道“走吧!”
立時便有兩個甲士上前,將他挽下了關城。
此時已離啟程之日過去了五天,李承誌受著傷,馬車想快也快不起來,所以也就走了五百裡出頭,剛剛到金城(蘭州)。
怕夜長夢多生變,也怕猝然回到涇州不好應對,剛過鄯善鎮,也就是啟程的第二天,李承誌便以大軍不可久懸於外的借口,令李始賢與張信義帶著大軍先行一步,好提前給張敬之通個氣。
身邊就留了五百白騎。
至於達奚,李承誌就是想趕也趕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