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碰到便罷了,但既然遇到,他定是要安安全全的將高文君護送到涇州。
拋開高文君與皇室的關係,便是奚康生與高肇素來不睦這一點,達奚也不敢讓她在路上出半點差錯……
過了黃河,走到黃昏時分,便到了榆中縣。
便是兵少,也不好冒然入城。給守城的軍將看了令信,五百白騎在城牆下紮了營。
下了車入了帳,兩個醫吏開始李承誌換藥。這也是李承誌每天最痛苦的時候。
李承誌脫的隻剩了一條短褲,兩個醫吏各拿著一把剪刀,小心翼翼的剪著傷口上的藥紗。
有的緊緊的粘在傷口上,隻能用鹽水和藥酒泡軟才能取下來,也就等於每天都要在傷口撒一次鹽。
才取到一半,李承誌就已是滿頭大汗。
黑紅色的箭痂一個挨著一個,有的已然退儘,露出深紅的嫩肉。還有的已張開了裂口,即褪未褪。猛一看去,胸腹間就如長滿了各種各樣的怪獸的眼睛,猙獰而又恐怖。
腰側那一處貫穿傷還沒有拆線,曲曲牙牙,仿佛有十數隻蜈蚣糾纏在一起,讓人頭皮發麻。
不知是羞壞了還是嚇壞了,魏瑜緊緊的捂著臉,但時不時就會岔開手指偷看一眼,臉上的緋色更深。
高文君卻是不閃不避,目光灼灼的看著李承誌,腦子裡轉著亂七八糟的念頭。
便是走的再慢,最多四五日也該到涇州了。
也更說不準,已得到消息的奚康生已往洛京和夏州送了急信。
若堂兄的速度快一些,派來接應的人怕是這一兩日就會到。
一想到分開在即,高文君心裡猛的一酸,眼中充滿了幽怨。
本以為他成了一軍主帥,自然能一言九鼎,自己與他相處的時間就更多了。哪知事於願違,竟連前些天都比不上了?
也就每日早中晚用膳之時才能小聚片刻,而且還是與達奚及幾個親衛一起,連單獨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再想到他定然是怕被人傳出風言風語,汙了自己的名聲,高文君心裡又是一甜……
聽李承誌疼的像是在冷哼,高文君慌忙起身,擦了擦他額頭上的冷汗。
傷口還是濕的,要等乾透後才能敷以藥粉包紮,所以要晾一晾。怕李承誌著涼,高文君又給他披了一件薄衫。
緩了好一陣,李承誌才算是好受了一些,又朝李睿點點頭“用飯吧!”
李睿低聲一應,奔出帳呼喝了一聲,不時便有衛兵端著好幾樣吃食進來。
有高文君與魏瑜在,況且李承誌也要進補,自然不能一路上隻啃乾糧。所以但凡路過縣城、村落之處,達奚必然要派兵卒購些肉食。
所以夥食很不錯,不但有豬有羊,還有雞有魚。
有李承誌在,這些肉食想做不好吃都難,就連高文君都覺的她這幾日來都胖了許多……
食不言,寢不語。
帳內無人說話,但動靜不是一般的大。
達奚舉著一支羊腿,啃的不亦樂乎。魏瑜更誇張,手裡的那隻雞比她的臉都大,進食的速度竟然一點都不比達奚慢。
看她滿臉都是油,兩隻腮幫子鼓的跟包子似的,李承誌陣陣無語。
沒救了,這丫頭即便蠢不死,估計也得胖死……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接過高文君遞來的筷子和分好的肉食,溫聲一笑“有勞了!”
沒有如往常一般說什麼“郎君多禮”之類的話,今日的高文君一反常態,隻是白了李承誌一眼。
眼中波光瀲灩,似喜似嗔,傳神動人。
冷不丁的就放電?
李承誌的心臟不爭氣的跳了一下,心神一恍,差點將一筷子肉喂到鼻子裡。
看他這般窘迫,好似臉都紅了,高文君偷聲一笑,也不知想起了什麼,臉上又浮出一層淡淡的粉色。
無意間瞥到這一幕的達奚好不羨慕自己家中姬妾一大堆,但無論與哪一個相處,為何就沒有過如眼前般賞心悅目,琴瑟和諧的時候?
想來想去,竟是沒人家長的好看?
突然感覺連手裡的羊腿都不香了,達奚恨恨的暗罵一句好一對狗男女!
他又捧起羊腿,狠狠的撕咬了一口,心裡狐疑著這二人看似彬彬有禮,相敬如賓,但越是這般淡然,越表明都已鐵了心。
怪的是,李始賢好似一點都不擔心?
不怕李承誌被克死?
奇哉,怪哉……
正想著,李睿快步的進了帳,抱拳一拱,恭聲說道“郎君,營外來一隊騎兵,軍將自稱是夏州高刺史的家臣,特來迎接高女士……”
高文君的臉色猛的一白。
李承誌終於知道,高文君眼中那濃的都要化成水的幽怨是從何處而來。
要分開了……
李承誌放下筷子,輕輕一歎“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