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春!
皇帝隻是吐了些湯汁,自己就惡心的像是被鬼糊了一臉屎。而自己當日病發,又是何等的令人作嘔,皇帝怎可能不記憶猶新?
原來方才根本不是皇帝突然發病,而是得知那幾樣菜是自己所做後,腸胃猝然反芻……怪不得之前幾筷還吃的那般香甜?
也怪不得明明無甚大礙,卻不許自己探望?
更怪不得皇帝態度急轉直下,每次見了自己都會如坐針氈,滿臉不耐。稍坐的久一些,就會生出厭惡的情緒來?
皇後一直沒想通,自遇刺後,元恪為何如性情大變一般,對自己日漸冷落。今日終於有了答案皇帝已對自己生了心病,見了自己就覺的臟……
高英的臉白的就跟紙一樣。
叔父,便是侄女的耐心足的如三山五嶽,四海六湖,怕也已於事無補……
李承誌,如此這般,你又讓孤該如何事在人為?
胡氏生得,殿下為何就生不得……
便是男女天定,至少也有一半的機會。若是生女,自是不用再提。若是生男呢……
便是長幼有序又如何?陛下連“立子殺母”的祖製都能改得,難保不會改一改立嗣的規距……萬一不論長幼,擇賢良而繼呢……
李承誌曾說的每一個字,就如一根根針紮進了高英的心口。
皇帝此時見了自己就會想起那日,莫說“敦倫”,但聽這兩個字,怕是渾身都會軟,你讓他怎麼敦?
孤又不是母雞,沒有男人,還能自己生出蛋來?
和你生麼?
隻覺連最後一絲念想都斷了,皇後眼前一黑,一頭往下栽去。
高英下意識的一攔,卻被皇後帶的一同栽倒在地。看她雙目緊閉,麵如金紙,高文君何其驚慌。
“殿下……”
剛叫了一聲,猛覺身下動了動。猝然低頭,皇後竟睜開了眼。嘴角還染著殷殷血跡,竟像是咬破了舌尖。
“我去喚太醫……”
“閉嘴……”
皇後低喝一聲,眼淚竟也跟著下來了。
數載的夫妻,元恪是何秉性,高英焉能不知?
就是將全天下的神醫召來,也無半點用處……
不,除了李承誌……對,李承誌有奇藥?
就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高英心中猛的生出了一絲希望。
“傳諭,召李承誌來……”
好端端的就發了急病,就跟癔症一般,卻又不讓太醫來診?
高文君慌的眼淚都下來了“大姐,你莫嚇我……你且看看,都已起燈之時,若無陛下令諭,他如何進得來?你莫任性宮中每夜都有徐院令的弟子當值,皆是名醫,我即刻就喚他們來予你診治……”
你知道什麼?
高英往窗外瞅了一眼,果見天色暗淡,已近入夜。她用力的一咬牙,低聲交待道“那就明日……明日不行就後日。你放心,孤隻是問幾句話,但且記,莫要聲張……”
且莫聲張?
難道皇後無意窺覷,知陛下已無多時?
刹那間,高文君的一張俏臉兒就嚇的慘白無血……
……
“皇帝還能活多久?”
李承誌“嗤”的一聲,斜著眼睛瞪著李亮,“你也真敢問?”
“某就是覺的,有些委屈郎君……”
委屈?
應是見自己又替皇帝診病,又陪皇帝下棋,又勸皇帝養身等等,就如卑躬屈膝的諂媚之徒,反倒忘了造反的大事。
李承誌聞言一怔,又失笑般的搖了搖頭“李大,你太高看我了……”
但凡成大事者,哪位不是忍辱負重,不拘小節,忍得了常人忍無可忍的恥辱,經得了常人無法承受的委屈?
如始皇,趙國為質時受儘冷遇。即便繼位為王,也多有屈辱之時。便如生世之迷,又如呂不韋、嫪毐、及生母趙姬給他生的那弟弟……
又如劉邦,渾渾噩噩半生,不知受儘了多少冷眼。就連他親爹都看不起他。難不成,他還能提把刀把親爹捅了?
但凡不是他夠隱忍,會伏低做小,早被項羽滅的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再如劉秀,自小樸實訥言,謹小慎微,時常被兄長取笑,譏他鼠目雞膽,毫無大誌。
後來到綠林劉玄帳下,因其漢氏宗室之故,多被提防。更是時常被劉玄及親信當眾羞辱,以削其威信。但劉秀何是恭恭敬敬,淡然受之?
包括王莽,都知謙恭未篡時……
若再往後數,不勝枚舉!
如李承誌這般暗懷造反之誌,卻依舊囂張無忌,見了皇帝都不願服軟低頭的,絕對是空前絕後。
李承誌覺的,他的腰已經挺的夠直了。
李亮不解,郞君為何非要事皇帝左右如佞幸、媚臣。卻不知,給皇帝診病配藥也罷,建言皇帝戒酒養身,以及陪皇帝下棋,甚至時有逢迎之舉,以搏皇帝一樂,無非就是想讓皇帝多活兩天。
如果皇帝現在就死了,這朝野間的局勢亂或不亂,都會讓李承誌坐臘。
若是亂了,必會群雄並起。不說與於忠、奚康生、李崇、崔延伯這種鎮守一方,手握重兵之輩相提並論,也不提如元雍、元懌、元淵、元麗這些天生就占名份大義之輩。李承誌連楊舒這種隻據守一郡之流都比不上。
要地無地,要人無人,要錢沒錢,要武將沒武將,要謀士無謀士,要兵器沒兵器,要糧食沒糧食,要退路沒退路,李承誌拿什麼造反?
就靠藏的河西的那四千兵想要得這天下,比笑話還像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