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誌倒是想痛快,恨不得立即遁回河西,造反的大旗一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至於最後結果如何……但凡李承誌不是喝多了沒睡醒,就斷然不會做白日大夢。
如果天下沒亂,不管換誰當皇帝,都不會如元恪這般,沒來由的就和李承誌看對了眼,投對了脾氣,故而對他百般優容。
但凡新皇上位,李承誌隻能夾起尾巴老老實實做人,直到天下亂起來的那一天。
所以對他而言,隻要元恪多活一天,他就能多積攢一份實力。
其餘不論,隻要皇帝暫時不死,至少他這官會升的快一些吧?
已是從五品,但凡再讓他立上一兩次大功,升到四品、甚至從三品也不是沒有可能。
李承誌要求也不高,外放時能遣至高肇或李韶賬下任個偏將,或是外放至大郡太守就滿足了。
若是能回到關中,更或是鎮守河西,那就更完美了……
至於製冰、賣豆腐、及各種各樣的小發明,不都是為了賺錢?
不然李鬆等人吃的糧從哪裡來,穿的衣是從哪裡來?
河西倒是要鐵有鐵,要銅有銅,要玻琉有玻璃,要夜明珠有夜明珠。但你造出來,敢不敢賣,敢不敢讓其流通還是個問題。
朝廷、地州也不全是吃乾飯之流,但凡有人多個心眼倒查出處和來曆,李鬆等人及河西屯田藏地也就離暴露不遠了……
至於做詩做賦、校場揚威,自然是為了宣揚文武之名。不然即便起事,天下人知道他李承誌是哪根蔥?
故而李承誌從未奢望過一蹶而就,深知一步一個腳印的道理。
就如天命之子劉秀,也是適時而起,一仗接一仗打的天下。比天命之子更像天命之子的劉邦,從起兵到稱帝,也足足用了七年。
所以,便是你運氣爆棚,天生就是該當皇帝的命,也要講基本法……
李承誌聲音雖低,卻堅定有力“李大,儘管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從未忘卻與爾等之初的約定,不過是時機未到而已……”
李亮暗暗的吐了一口氣,心下大定。
他怕就怕長此以往,李承誌逐漸癡迷於權貴廟堂,冷卻了銳氣,消磨了大誌……
二人再無多言,直奔金墉城。
蒙皇帝諭詔,許李承誌今日上任。
羽林、虎賁為兩大禁衛。前者長期駐紮於景陽山後,華林園中。有時也會移駐皇城之外,主要事宮門宿禁,有時也會宿寢。
後者則一直駐於金墉城中,事“出則護行前後,入則侍從左右。”
說通俗點羽林是保安,虎賁是保鏢,偶爾也會相互客串。
包者兩軍兵員組成也有區彆羽林是內招,大多都為官宦、權貴之後。就如奚康生這樣的鮮卑貴族之後,又如元乂這類的宗室子弟,起家大都是羽林官。
後者則是特招大都是軍中遺孤、將官、忠烈之後。又會從各郡縣、部落中挑選身高力強、勇猛擅武的良家子以充兵員。
自道武帝起,曆代皇帝但凡親征,必召羽林、虎賁以做中軍。百多年來征戰不斷,這兩軍堪稱身經百戰。
直到元恪登基,這兩軍才逐漸荒廢,偶爾才會被當做救火隊員用個一兩次。
而不管對外還是對內,大魏朝的戰事一點都不見少,反而一年比一年多。所以朝廷常備軍與地方衛戍兵也越來越多,從而導致因功封賞的權貴越來越多,因戰殉國的忠烈也越來越多。
也導致禁軍,特彆是虎賁軍,募員(特招)性質的兵卒越來越少,因父祖賜蔭的子弟兵卻越來越多。
再加閒賦日久,逾十年未經陣戰,戰力與軍容可想而知?
直至元乂率近百禁衛,在宮門外不敵郭氏一合之後,才使皇帝痛定思痛。最終決定將李承誌這條鯰魚放到池中,看能攪出什麼樣的渾水來。
其實李承誌比皇帝還頭痛。
為了能在短期內就見到效果,以便照做參考,皇帝竟將軍中膏梁獨編一旅,交由他整肅?
虎賁各營乍一聽竟有這等好事?
李承誌用腳趾頭都能猜到,選編於他麾下的,不是那種眼高於頂,皇帝都敢不放在眼裡、令上官頭痛無比的刺兒頭。就是提不動刀、騎不動馬,估計多走兩步都會喘的冒火星子的病殃子。
他又不是真的愣頭青,還能真就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委實沒甚好辦法,隻能隨機應變,等見到人再說……
新官上任,自是要拜見諸位上官。但至虎賁中帳後,莫說中郎將元淵,他連募員虎賁郎將元暐(虎賁軍有三衛,一衛各有三營,元暐既為營官之一,李承誌的頂頭上司)都未見到。
就隻見到了募員衛司馬(衛將佐官),聽司馬自稱長孫,李承誌心裡先是一咯噔,後知頂頭上司叫元暐,更是當場就變了臉。
就知道這次的差事是千難萬難……
“李侍郎還真如祥龍威鳳,某足足等了三日,竟才見到貴駕,何其有幸?但如中郎、衛將、諸郎將等就無這番幸事了,畢竟有軍務在身,又不能日日守在營中恭迎李侍郎大駕?”
明知衛司馬在挖苦他,李承誌也不惱,隻是吟吟笑道“司言所言甚是,確是李某不該遷調多日,卻遲遲不來上任。
但也怪不得下官,隻能怪陛下今日要下官侍從,明日又要下官下棋,後日又要下官配藥,故而才誤了軍中差事……等哪日麵聖,下官定要訴訴苦……”
全怪陛下?
司馬的臉都變了,剩下的譏諷之語就如堵到了嗓子裡,試了幾試,終究是沒敢說出口。
因為他真不敢保證,李承誌會不會就這些小事在皇帝麵前告歪狀。
你賊子,你且給我等著……
心中暗恨不已,司馬將令信及上任的文書往李承誌懷裡一拋,冷聲笑道“既然如此,李侍郎又何必多此一舉,跑來中帳一遭?
反正你也有陛下禦口所賜的軍機立斷之權,離了我這司馬、及衛將、中郎將等,也照樣能當的好差……”
沒了你張屠夫,還真就不一定得吃帶毛的豬……
李承誌猛的直起了腰,臉上再無半分恭順之色,手往上一伸“確如司馬所言,某不來這中帳也無妨。但軍卒籍冊總該給下官一分吧?
不然口說無憑,萬一哪個王八狐假虎威,明明隻是個任人差遣的卒子,卻非要在下官麵前人五人六的充大王,下官又該如何辦?”
哪還不知李承誌是指著和尚的鼻子罵禿驢?司馬氣的一張臉瞬時紅裡轉白,白裡轉青,青裡還透著紫。
忍了又忍,終是沒敢直接翻臉,司馬氣的直打哆嗦,一指李承誌,又喝斥著屬官“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