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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元魏連年征戰,且連戰連勝。因此軍功累積可封爵的勳貴如雨後春筍,層出不窮,繼而導致可封之地越來越少。最後逼的孝文帝沒辦法,隻能出歪招郡升成州,縣升成郡,鄉升成縣。
特彆是關中數州,因土地肥沃,實封的勳貴無不打破了頭,想將封地封於關中。但便宜也不是那麼好占的,孝文帝釜底抽薪,將關中支解的七零八碎,分成了整整十個州。
比如岐、秦、梁三州,空有“州”之名,堪堪也就河東一個大縣的麵積。
岐州轄兩郡五縣,梁州也轄兩郡五縣,屬秦州最可憐,就隻一郡三縣。
所以聽著好似叛軍已擁兩州之地,但麵積真心沒多大。相應的,城池就少,丁口也少,自然就征不到多少糧,召不到多少民夫。
但也隻是相對而論,需攻克的城池雖不多,叛軍所備之糧與丁壯也少,但兵卻不少。
秦州西接吐穀渾,而梁州更為關鍵,恰處南朝的漢中與吐穀渾的鬆潘之間。因此不但予武都置鎮防禦吐穀渾,更陳重兵予四關之一的大散關,因此都督元麗足足擁兵近兩萬。
李承誌甚至懷疑,於忠、元懷、元麗反叛,與一年之前的涇州之亂絕對脫不了關係。
隻因當時的南朝名將韋睿,就試圖率大軍從大散入關。而慕容定,則是自梁州屬縣開源入境。而當時的元麗,恰好就是雍州刺史、都督雍州並大散關。
而好死不死的,元麗遷為梁州刺史後,不但依舊署理大散關之軍事,還將專事防守南朝漢中、吐穀渾龍涸的武都鎮一並由其都督。
所以李承誌才如此急迫,他身為主帥尚在千裡之外,卻先令屬將挑起戰端。目的便是想將叛軍逼至西南一隅,更怕元懷和元麗一不做二不休,放開武都鎮和大散關讓吐穀渾、南朝大軍入境,放馬關中。
他要求真的不高,能逼迫元懷等人退至秦嶺以南,收回兩州並武都鎮、大散關,就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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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已近山巔。兵卒就如潮水一般,不急不徐的退到城內。
直到四野為之一空,眼前空無一物之時,楊鈞才回過了神。
往南十餘裡便是開源縣城,再往南,則是史上赫赫有名的陳倉並四關之一的大散關。
後撤入城的,自然就是叛軍,說少不少,說多不多,今日出城迎戰的就隻五千,且多為步卒。
但隨李韶到開陰縣(岐州轄縣)的,至少有五萬大軍。
是真正的五萬,並非號稱兩萬中軍,另有三萬是從洛州、東秦州、華州、豳州、雍州等征召而來的郡兵和民夫。
包括刁整與酈道元也一樣,授李承誌之命,另率五萬進往秦州。
開源縣就隻五千兵,來敵近有十倍之數,可元麗不但未避鋒芒,竟儘率大軍出城,大有與李韶決一死戰的架勢。
想起來是如此的不自量力,但恰恰如此,卻將李韶給鎮住了。整整大半日,兩軍隻在城下對峙。就隻是呆呆的看著,連鑼鼓都未多響一聲。
無它,委實是一年前涇州之亂時的教訓太過深刻,天知道開源縣之後的陳倉或是大散關之下,有無埋伏著數萬南朝或吐穀渾大軍……
敵軍方一回城,早間派出的探馬也相繼來報,稱散予城外並城後的敵軍斥候也相繼回城,問李韶是否趁夜向南,往陳倉一探虛實。
李韶有些心不在焉,好似未聽到一樣。楊鈞暗歎一聲,揮了揮手“先儘皆歸陣,稍後都督自有示下……”
一旦近夜,雙眼就失去了作用,本予三裡外探明的敵情,怕是走到百步外才能探知一二。打個比方,隻需予四野之處多擺空帳,多點燈火,便能擺一座疑軍之陣。若是近前,安知是空營還是實營?
但敵人又不是木頭,還能任你靠這般近?因此探是不可能再探了,不然就是枉送人命,多造斥候死傷。
令兵退下,楊鈞又瞅了瞅李韶,看他仍似魂遊天外,無奈的小聲喚道“元伯兄,元伯兄?”
李韶似是如夢初醒,無意識的應了一聲。抬頭看時,不由的一聲驚呼“元麗退兵了?”
楊鈞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難道你方才是睡著了不成,城上的金鉦敲的那般響,你竟充耳不聞?
他黑著臉,不滿的回道“我的李大都督,你可知道,敵軍退兵都近兩刻了?是該就地駐營,還是退回開陰,你也該儘快示下才對……”
李韶眉頭皺作了一團“敵情不明,安敢於敵城之下紮營?傳令,後軍撤回開陰,前軍予十裡之後駐營!”
隻要下命令就好……
楊鈞猛鬆一口氣,低聲喝道“速傳左都督之令,全軍後撤……”
開源在南,開陰在北,聽著好似是兩個縣,應該離的極遠,其實就隔著一條小河。兩城之間相距才四十裡。因此等前軍退後十裡,後軍已退到了開陰城下。而大營就設在開陰城中……
回城的路上,楊鈞萬分不解,孤疑的問道“元伯,今日為何神不思屬?”
還能何故?
李韶一聲長歎“征戰半生,至今日才恍然如夢,猝然驚覺這仗,某竟不會打了?”
扯什麼雞毛鳥蛋?
你這話若是傳出去,大軍安有士氣可言?
楊剛要勸諫,心中一動,竟當即就猜出了幾分原委。
你說你和誰比不好,和李承誌比?
不是說李承誌有多會打仗,經驗就一定就比李韶足。在楊鈞看來,沃野一戰之時,李承誌的布置隻能算中規中距先伏奇兵於敵之後斷其後路,亂其軍心,而後主力儘出,一舉潰之。
但詭異的是,遺部就隻數千兵,卻將數倍於已之敵斬殺貽儘,將竇領的後路斷了個乾乾淨淨?
也莫說李韶了,就是將奚康生、楊大眼、李崇、李平、崔延伯等數得著的元魏名將儘皆請來,也絕無這般勝績。
若是這般想,何止是不會打仗,楊鈞覺得自己這幾十年都白活了……
“當日他與我說過,定會讓我見識‘雷’為何物,想來不日就能見此神器。而以他惜兵的性子,定是不吝用於此戰的……”
我隻是因為此物而躊躇麼?
李韶無聲一笑,輕輕的點了點頭“那某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