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春!
陽光明媚,風和日麗,又是一個豔陽天。
清風徐徐,幡旗飄揚。大軍如一道看不見儘頭的長龍,不緊不慢的往西行進。
前部依舊是騎兵開道,中間則為輜重營、輔軍、民夫等。大多為車駕,裝的自然是糧草器械之類。
刁整率中軍墊後。李承誌的帥駕、元鷙的虎騎、李始賢的涇州二營,並李彰的炮營皆在此部。
兵還是那些兵,將還是那些將。但與兩三日前一退再退之時相比,軍容也罷、士氣也罷,堪稱天翻地覆。
便如李承誌所言,士氣這東西就像皮囊裡的水,隻要皮囊不破,它就那般多。你開始時壓的越狠,最後反彈的也就越激烈。
就如此時,從上到下,無論是兵卒還是軍將,早已一掃前日之頹廢,眉眼間皆是振奮之色。
黎明啟程之時,便有大帥親衛予各營揚威喝令此戰必勝。
沒人會懷疑這一點。
不看吐穀渾的三萬精騎何等勢大,不也被大帥打的灰頭土臉,如喪家之犬一般的逃之夭夭?
包括已經得知南梁大軍即將入關的刁整、酈道元,並李鬆李亮等,皆是如此想法。
就隻有李承誌,心情看起來並不是那麼美好。
他騎在馬上,看了看暖烘烘的太陽,不由的歎了一口氣。
天公不作美,他苦盼日久的大雨,終究還是沒來。
南軍自然也無半分阻礙,如期挺進秦嶺,即日便會破關而入。
如今隻能兩線作戰,想要勝,就要看自己能不能勢如破竹,更要看李韶能不能守的穩如磐石。
李鬆跟在一側,瞅了瞅李承誌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問道“仆觀此行,萬事俱備,應是無何妨礙。但看郎君,似是隱有擔憂?”
無何妨礙?
妨礙大了!
時勢不等人,為免戰事膠著,更免腹背受敵,自己眼下隻能速戰速決,在最快的時間裡,解決掉其中一方。
而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將所有的手段全部用上,儘快拿下秦安、清水,最好再將伏羅趕回吐穀渾。
而且是能勝多快,就要勝多快。
李承誌思前想後,覺得問題應該不大。
伏羅輕敵冒進,吃了一個悶虧,必會暫做壁上觀。而就憑元繼與侯剛新近成軍的萬餘步卒,便是有清水和秦安兩座縣城據守,又能堅持多久?
就算炸藥炸不開城牆,但還有火油、火箭。李承誌不信兩縣軍民皆是視死如歸之輩。
他估計,至多也就費時五六日。也更說不定就如沃野之時,士卒隻當炸藥、火箭是天罰之類的神跡,挺不過兩日就潰了。
而這恰恰是李承誌最擔心的。
勝的太快並非完全是好事太後高英暫且不提,新帝尚幼,可忽略不講,但朝中諸公又非白癡。到時定會追問諸般火器之來曆、配方、並製造工序,自己又該如何糊弄?
卸磨殺驢不至於,但被提防是必然的。
但要說放著火藥、火油不用,故意拿人命去填,李承誌做不出來,也不敢去做。
萬一弄巧成拙敗了呢?
依舊是那句話即便肉爛了,至少還在鍋裡。但若是被狼叨走,莫說肉了,連毛都撈不到一根。
如今之計,也隻有勝了這一場再說。
李承誌搖了搖頭,肅聲交待道“待攻城之時,令李彰等都收著些,莫要隻知一頓亂轟。若全被燒成一堆破爛,反倒得不償失……畢竟河西與大磧皆極缺丁口,多俘虜一些民夫也是好的……”
是這個原因麼?
隻要郎君一聲令下,哪個敢陽奉陰違,又何需令他心憂。
知道李承誌沒說實話,李鬆與李亮對視一眼,皆是一臉迷芒……
昨日激戰之處距清水縣城也就六十裡,堪堪夠步卒一日行軍。因此方至黃昏,魏軍前鋒就已能看到清水縣城。
李承誌令中軍在十裡外紮營,而酈道元的前鋒營寨距清水縣城還不足五裡。站在城頭眺望,甚至能看清魏軍正在有條不紊的立著營寨。
崔祖螭站在城頭,手中提著酒葫蘆,時不時就會呷一口。想來喝的不少,兩腮已然緋紅如血。但神智卻極是清明,看著遠處旗幟林立,兩隻眼中泛著精光。
李承誌竟要攻城?
難不成,他還不知南軍即要入關的消息?
不,南軍再慢,予午時也至關城之下了。守將以八百裡加急,半日無論如何也已報知李承誌。
那就是李承誌有必勝之心!
但他哪來的底氣?
便是雷器再利,怕是也炸不破這城牆吧?再者元繼、候剛手握萬餘步卒,且還有兩萬餘胡騎,李承誌怎麼勝?
一想到胡騎,崔祖螭心中便生出一陣厭惡。甚至有些後悔早知元懷、於忠會與吐穀渾、柔然勾結,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會反。
至少元魏崇尚漢風,不似柔然與吐穀渾,將漢人視做牲畜……
一瞬間,崔祖螭的心中突然泛起了一絲極不可思議念頭。
他看了看左右心腹,又往已然堅壁清野,空無一物的城下瞅了瞅,最終搖了搖頭。
也是可笑,自己叛了才幾日,竟就生出了拔亂反正,棄暗投明的心思?
再者時機不到,還是謹慎些的好……
另一側,元繼與侯剛皆是愁容滿麵,陰沉似水。
昨日半夜接到南軍出兵的消息,元繼等人大喜過望。頗有些“眼見山窮水儘,突又柳暗花明”的心境。
結果便是剛暖熱了被窩,不得已又爬起來,頂著夜風去了伏羅帳中商議。
三人皆以為,最遲今日近夜,李承誌必會收到南軍叩關的消息。便是不手忙腳亂,也必會嚴陣以待。也定不會冒然西進。更說不定,會連夜跑回汧陰。
畢竟西線的胡軍才隻三萬,而東線的南梁卻足有十萬大軍。
但誰想,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它偏偏就發生了?
李承誌不但親率大軍西來,甚至在城下紮起了營寨?
這分明就是要強攻的架勢。
若是之前也就罷了,至多也就是稍有忌憚,談不上畏之如虎。
但偏偏伏羅新敗了一場,將李承誌形容的世上難敵。就如在元繼與侯剛的心裡壓了一塊巨石。
侯剛很是狐疑“難道他還未接到南朝四路大軍南下,已入秦嶺穀道的消息?”
不然怎會一點防備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