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可能?”
元繼斷然搖著頭“南軍昨日便已入了秦嶺,至入夜時距陳倉諸關也就還不足百裡。便是休整一夜,今日天明也必然繼續南下,想必此時已逼至關下。
李承誌此次征召十萬大軍,但駐留汧源與隴關兩營之兵還不足五萬。其餘五萬餘儘皆駐守於隴山與秦嶺諸關,難道這些全都是死人?故而最遲午時,李承誌定然已收到急報……”
侯剛急道“那他為什麼還敢來,南軍可是足有十萬,而李韶手中才有多少兵?若南軍不惜死傷急攻,李韶又能抵的住幾日?”
除非李承誌有把握,能在李韶敗陣之前奪下清水、秦安,更甚至是大敗伏羅?
話到了舌下,元繼卻不敢吐出口。
因為他直覺,李承誌十之八九就是如此打算。
乍一想,好似就如笑話,但元繼卻笑不出來。
天知道李承誌會不會萬雷齊發,眨眼間就能將兩城夷為平地……
“也說不定是以退為進,想攜昨日之大勝之威,令伏羅投鼠忌器,待他回援李韶時不敢追擊。也更有可能,是想一鼓作氣,將伏羅逼出秦州。”
侯剛愣了愣還真有這種可能!
如今的伏羅,已然談“李”色變!
伏羅還算配合,清楚城中騎兵不多,天色將亮,便主動遣來三營,充為元繼與候剛之斥候。
但當得知魏軍已拔營西進,元繼請他遣派騎兵予百裡灘阻擊時,卻被伏羅乾脆利落的給拒絕了。
意思很明確他已連追魏軍兩日,且鏖戰了一場,該他儘的職責,他並未少儘半分。
這一次,該是元繼出力的時候了。
但麾下皆為步卒,且成軍才隻一兩月,你讓元繼怎麼出?
除了據城固守再無第二條路……
一想到這裡,侯剛就恨的咬牙切齒“昨日還稱‘尚有一戰之力’,今日卻當起了縮頭烏龜?此狗賊何其無恥?”
“昨日便予你說過,伏羅已被嚇破了膽!何況正如他所言,確實該是你我出力的時候了。”
“怎麼出?”
“無非便是堅守。如果李承誌是以退為進,自然最好,但若他真要攻城,伏羅也定不會做壁上觀,必要時候,他定會出軍相助。
隻要我等堅守過兩三日,待東線戰勢明朗、李承誌不得不回援之時,便是你我反擊之時……”
兩三日?
侯剛禁不住的皺起了眉頭。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兩三日必然極為難熬。
無他一想到伏羅講述昨日之戰況,他就止不住的頭皮發麻。
如附骨之蛆,水潑不滅的火箭……
如突降雷霆,能將人釘的蜂窩一般的天雷……
還有那戰馬見之即驚的火筒……
候剛委實不知,除了如伏羅一般,窩在城中當縮頭烏龜,這一仗還能怎麼打?
“莫要多慮,如今隻能破釜沉舟,不然萬事皆休!”
元繼溫聲寬尉道,“清水有我,便是李承誌強攻,暫時應是無礙。但要防其聲東擊西,突攻秦安,故而還要乾之費心。
伏羅也不會坐視不理,我求他派幾營精騎予你,至少可往來傳遞軍情。我再讓崔祖螭率三千民夫,押些糧草隨你往秦安,助你守城……”
那老賊一日至少有八個時辰是醉的,要他何用?
心中罵著,侯剛隻能沉聲應下。又予元繼問計了幾句,便急匆匆的下了城。
都已召齊了親衛,準備召集民夫之時,他才想起元繼讓他將崔祖螭也帶上。
元繼要讓他助侯剛死守秦安?
崔祖螭就如愣住了一樣。
方才還在想,如今四城皆由元繼與候剛之親信鎮守,便是想裡通外敵也無機會。
卻不想,機會竟就來了?
心思就如長瘋了的草,之前還隻是一顆種子,轉眼間就長成了參天大樹,撐的快要溢出來一般。
乾,還是不乾?
總比做千古罪人的強……
崔祖離狠狠的一咬牙,叫過兩個子侄,與其耳語了一番。
差不多半個時辰之後,候剛率伏羅相助的三營胡騎,並崔祖螭的兩千民夫出了城。
太陽已經下山,天色越來越暗。想到陳於清水城外的兩萬魏軍,侯剛逾發焦燥起來如此之慢,怕是半夜才能到秦安縣城?
萬一真如江陽王所言,李承誌欲行聲東擊西之計,暗出奇兵突襲秦安,猝不及防之下,南平王元暐能不能守得住?
“崔刺史,似你這般溫吞水,怕是天亮都到了不秦安?”
“人就隻兩條腿,本官徒之奈何?”
崔祖螭冷聲問道,“不如勞煩侯將軍,找伏羅大人求些馬來,予民夫騎乘,順道將糧草也一並馱帶,定是能快些的。”
你當那是土石瓦爍,我去求了伏羅就能給?
再者便是求來,又有哪個會騎?
知道崔祖螭在譏諷,侯剛陣陣煩悶“便是有馬,也不足有馱帶糧草。但軍情如火,候某就隻能先行一步了!”
說著話,他又尋卒兵的胡將低語了幾句。不多時便催著馬,順著馳道急奔往南。
親衛與五旅胡騎緊隨其後,就隻予崔祖螭留了一旅,以防不時之需。
崔祖螭坐在馬上,抬頭望著已上三杆的明月,心中生出一絲古怪的念頭難道是天意如此?
……
魏軍停駐之時近黃昏,因此營寨紮的極為簡單依舊如昨日一般,外圍是一道濠溝,溝內又布了一道車陣。
但夜巡的探馬卻派的極多,李承誌令涇州兩營為外兩部,每營值守半夜。
待立好了寨,後軍才開始造飯……
聽到城中有奸細來投,聲稱已被元懷封為秦州刺史的崔祖螭欲棄暗投明之時,李承誌差點將飯碗丟到地上。
大哥,你反了才幾天,竟然又要反?
你到底圖什麼?
且戰事方起,怎麼看都是魏軍勢弱,便是欲兩邊下注,是不是也該觀望幾日,待局勢明朗一些?